到了桥头烧烤,大家开始猛喝啤酒,侯卫东已是疲惫不堪。他是打心眼里佩服梁必发,这家伙天天“餐馆—歌厅—烧烤”不停地循环,天天纸醉金迷还是一条猛男,没有一点衰败迹象。
被秦小红灌了三杯啤酒,侯卫东肚胀如鼓,借着方便的名义,找了个黑暗处躲酒。刚刚打燃火机,黑暗处传来一声招呼:“侯卫东。”
段英从黑暗处走了出来,她明显喝了不少酒,来到侯卫东身边,眼泪巴巴地道:“我和刘坤分手了。”
侯卫东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刘坤脸上的两道伤疤。那天开党政联席会,赵永胜看到刘坤脸上的伤疤,曾经开过玩笑,刘坤辩解道:“被家里的猫抓了一爪。”他特地还加了一句,“昨天去打了破伤风针,以后家里再也不养猫了。这猫不是养家的东西,太没有良心了,连主人也抓。”
众人都知道他在掩饰,不过没有人揭穿他。被老婆抓伤脸,在成人世界里太平常不过了,屋里的猫往往会成为替罪猫。
段英有些站立不稳,扶着侯卫东,道:“我请你吃烧烤,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侯卫东见段英这般模样,道:“你怎么喝这么多酒,跟谁一起喝的?怎么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送你回去。”
“和报社的同事唱歌,他们回家了,我心烦,一个人来吃烧烤。”
“你这人也是,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跑来吃烧烤,遇到流氓怎么办?益杨城小,黑社会也猖獗。”
“我和刘坤分手了。刘坤没有长大,就是一个大男孩。我不知道他在镇里怎样当领导,在家里一点没有主见,什么事情都听那个老妖婆的。”段英自顾自地说起了心事,也不管侯卫东是否在听,她实在太想找一个人倾诉了。这偌大一个县城,算来算去,也只有侯卫东一人算得上知道根底的听众。
侯卫东最后一次到刘坤家里已是三年前的事情。可是刘坤妈妈倨傲的神情,仍然清晰地印在脑海中,估计段英与她矛盾很尖锐,于是劝道:“刘坤的妈妈脾气是不太好,你也要原谅,她这个年龄很有可能是在更年期。”
段英愤恨地道:“屁个更年期,她仗着刘叔叔是县领导,成天耀武扬威,我受够了。”她一直称呼刘军为刘叔叔,称呼刘坤妈妈为老妖婆,态度鲜明。
这时秦小红从烧烤店走了出来,她没有见到黑暗中的侯卫东,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接到电话,侯卫东低声对段英道:“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他们说一声,马上就过来。”
走出来时,秦小红仍然在拨电话,侯卫东举着手机,道:“别打了,我在这里,在外面遇到了一个老同学。”
秦小红笑道:“我还以为你尿遁了。”
侯卫东道:“我有些急事,要先走一步,你给发哥说一声。”
秦小红这时已经适应了外面的光线,见到黑暗处还站着一个女人,便大度地道:“发哥他们这一群人都是疯子,你先回去吧,我跟他说就行了。”
走回黑暗处,侯卫东对段英:“走吧,我送你回去。”
此时已是深夜,出租车很难打,等了十来分钟,都没有车来。
段英已是不胜酒力,紧紧靠着侯卫东的肩膀,道:“我调到了沙州日报社,调令已经下来了。为了这事,老妖婆很不高兴,前天我和她大吵了一顿,正式与刘坤分了手。”
她很有倾诉的欲望,道:“当初到县报社的时候,我还担心干不下这事。后来发现当记者也很简单,多跑多问多写,也就行了。这一次由我主笔,在《益杨日报》上搞了一个睁开眼睛看周边的系列文章,得到了沙州报社秦总的好评,他主动提出调我到沙州报社去。”
“这是大好事啊,从益杨报社调到沙州日报社是很不容易的,应该好好祝贺。”
沙州报社和益杨报社虽然都是报社,但是由于位置不一样,影响力也大不一样。看到段英一步一步改善了自己的生活,侯卫东发自内心地高兴。
段英紧紧靠着侯卫东,自豪地道:“我到了益杨报社,全年发稿量名列第一。这一次调动靠的是实绩,我一点后门都没有走。”
“在学校时,对生活了充满着幻想。可是还没有毕业,生活就跟我开了一个玩笑——居然因为分配问题,信誓旦旦的男友就翻脸不认人,直接将我抛弃在沙州学院。从那一天起,我就从内心厌恶软弱的男人,厌恶需要依靠家庭的男人。”
“分到丝厂以后,工作没有几天就面临破产。我们家就我一人读了大学,还指望着由我带动整个家庭,我一个小女子,又有什么本事带动全家?每次回到家中,听到父母自豪地向其他人介绍我是大学生,心里真的很揪心。卫东,你能理解我吗?我真的不能失业,回家被父母养着。”
“我和刘坤确定恋爱关系,想法很简单,就是要以此为跳板,借助其家庭的力量调入政府行政事业单位,我成功了。”
这两年来,段英将这些事紧紧地藏在心灵最深处。在离开益杨的前夕,在酒精的作用之下,她忍不住在侯卫东面前讲述这一段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