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中的火炭烧得正旺,熏得整间屋子都温暖如春。白瓷壶上描着精致的青花,壶嘴处汩汩冒着热气。
白冉将里面的茶水悉数倒掉,掀开盖子后又将水注满,这才给自己斟上一杯。
对面的人看着他的举动不由笑笑,“这砖茶的头一泡,你还是喝不惯。”
“味道过重,会显得后面寡淡。”白冉端起杯抿了口,立刻露出赞叹的神色,“十年的青砖,果然不错。”
白鑫叹了声,“第一泡味道更醇,可惜每次都被你浪费了!”
白冉笑而不语。
室内有片刻的寂静。而后白鑫沉声道:“家主前几日传信过来,张阁老前日进京拜见圣上,在御书房内足足呆了三个时辰。他出来后,圣上立刻连发两道手谕到中书省。当年那件案子,估计正月十六复朝就会有旨意发出。”
“沈老夫人行事跋扈,这些年过于压制沈氏旁系,导致可用之人凋零。沈家主事之人均已毙命,即便圣上不下旨开卷重查,沈家也断不会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说到这里,白冉忍不住怔忪了一瞬。殷笑从头到尾都没拿出半点有利的证据,可那晚却句句直指人心,最后逼得沈从山走上极端。如此兵不血刃,不知是凑巧还是设计精妙。
“子冉……”白鑫低沉的声音将他思想打断,“太子妃前年薨逝,圣上下旨中秋节时再为太子选妃。徐刺史有意年后送次女入京。”
“徐家次女?”白冉略显疑惑,随即便反应过来,“就是那个号称十全美人的徐娇容?”
白鑫点头。
“呵……”白冉轻笑,“若是我没料错,陛下应是属意于刘家嫡女的。徐刺史的未来国丈梦恐怕要落空。”
白鑫却不赞同,“徐娇容姿容出众,即便做不成正妃,良娣还是可以的。若当真如此,恐怕以后日子要不太好过。”
白冉未置可否,神情中却流露出一丝不甚在意的轻蔑。
白鑫不再就此多言,倒是将话题绕到他的身上,“张家小姐过了今年便年满十九,你们两个……”
“兄长!”白冉突然喝断了他,冰冷凌厉的语气让对方不由一怔。
意识到情绪有些失控,白冉缓缓舒了口气,“兄长见谅,我方才有些心急了。张玉瑶云英未嫁,你这般将人家和我扯在一起,恐怕有损姑娘家清誉。”
白鑫默然了一瞬,“不是我要催你,是家主的意思。他年前在信中催你没有结果,知晓你要来青州,便在信中要我当面再督促你。”
白冉忽然一阵烦躁,“此事我自有主张。”
白鑫还想再说些什么,房门却在这时被人急促敲响。
阿顺也顾不得规矩,连滚带爬地跌入室内,哭丧着冲着白冉嘴一咧,“公子,殷姑娘被晖王抓走了!”
…………
秦穆的行辕在青州城东。
去的路上,阿顺将方才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可等白冉问起原因,他也不知晓为什么。据阿顺所言,自己都和殷笑在一起,可以确定并未和晖王有什么交集。
所以白冉觉得,会发生这样的事,说明殷笑是在和自己相识前,就得罪了秦穆。
他隐隐感觉到头疼。秦穆虽然行事张狂,但却绝对不是随意恃强凌弱之人。能让他出动乌衣卫来抓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想必殷笑和他之间的梁子结的不浅。
而且白冉虽未曾和秦穆真正打过交道,却也早有耳闻,此人行事狠辣,软硬不吃。他甚至怀疑殷笑落到秦穆手上这两个时辰里,还焉有命在。
想到这里,他叹息一声,再次加快了脚步。
行辕门口没有亲兵压阵,只守了两名乌衣卫。见白冉走进,其中一人神色倨傲地拱手抱拳,“白公子,我家王爷有令,今夜有要犯审问,概不见客!”
白冉冲他拱手笑笑,“请问王爷的要犯,可是一位身材单薄,十七八岁的姑娘?”
那人面无表情地吐出四个字,“无可奉告。”
白冉仍旧满脸好脾气,“那姑娘是我挚友,还烦请阁下通报王爷,白某求见。”
“王爷有令,无论何种理由,任何人都不见!”
白冉皱了皱眉,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巧的金色令牌,语气微冷道:“鉴天司令信在此,见官大一级,还请阁下让路。”
可那人依然不假辞色,“乌衣卫非官非民,只听主人号令。”
白冉薄唇微抿,下颚线条显示出一丝紧绷。极短一瞬的犹豫,他从袖中抽出一把铁骨折扇。门口两人毫不退缩,亦同时长剑出鞘。
金戈声鸣,一触即发。
行辕内忽然有脚步声传来,一名黑衣人出现在门口,面容冷峻地冲着白冉略一拱手,“白公子,王爷请你厅内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