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家都在外面屋檐下悬挂了带着铺子字号的灯笼,街上倒也不显黑暗。
夜空中零零星星地忽然飘起了雪花。
有几片正好落在柳青鼻梁上,顿时融化成水滴,一阵冰冷湿漉。
他长叹了口气,然后看着夜幕中自己呼出的那一片白雾,不自觉地轻声哼起了曲子。
那调子断断续续地,生涩而不连贯。
跟在他身旁的殷笑隐约辨别出来,不由感到一阵诧异,“柳大哥,这民谣你竟然也会啊!”
“啊?!”柳青扭头看她,却是一脸茫然,“什么民谣?”
“就是你刚刚哼的啊!”
“我刚刚哼的?”柳青搔了搔头,回想了片刻才说道:“哦,那个啊……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好像是我从沈府那个疯掉的嬷嬷口里听到的吧。刚刚脑袋里忽然就想起这个,不知不觉地哼出来了。”
从齐嬷嬷口中听到的?!
殷笑心绪一动,脱口说道:“齐嬷嬷也是江南人啊!”
“不是吧。”柳青回答的比较肯定,说完又有些犹豫,“不过也说不好。她是沈府所有仆人里资历最老的。据说两三岁的时候就被爹妈卖给了人牙子,又经几手后被沈老夫人的娘家买进府中,做了她的贴身丫鬟。然后等到沈老夫人出嫁时,一起陪嫁到了安阳沈府。”
殷笑抿了抿唇,没有继续追问。两道细眉却渐渐蹙紧。
她记得沈老夫人的娘家也是官宦大户。那样的宅院里有几个水乡的仆役甚至姨娘,十分正常。齐嬷嬷长在府中,常听她们哼唱,便也学会了。
当然,这只是她认为的一种可能。
还有另一种可能……便是她嫁到沈府后,常听人哼起。
那个人,或许就是她梦中被人夺子后悬梁自尽的女人!
又或许,那些弄出黑影惑乱人心的人,也是利用了这女人来大做文章的!
…………
明明已经将近深夜,可她仍旧僵坐在椅子上,双目失神。
雪白的丝帕摊放在眼前的桌上,上面的含苞待放的红梅颜色嫣红,仿佛被血染就。
许久,她的眼中终于有了焦距。继而僵硬的身体也动了动,伸出手将那方丝帕拾近眼前。
她再一次仔仔细细地将它审视了一遍。
这丝布是崭新的,绣花的丝线也是崭新的。虽然针脚绣法几乎一致,却绝对不可能出自当年那人之手。
她早就知道,当年那一场大火并没有将一切烧得一干二净。
该回来的,还是回来了。
可这府中鬼,究竟藏到了哪里?!
瞳仁微微收缩,她猛地站起身,冲着外面低声喝到,“来人!”
…………
冬季的夜风凛冽如刀,吹得人不自觉打颤。
吉婶再次拢了拢衣襟,却仍旧感觉不到半点暖意。
她惴惴不安地跟在红樱身后,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前她窈窕的背影,心中已经闪过无数种揣测。
沈府后厨虽然每晚都会留人当值,但基本不会有什么事情。
今晚也是一样。将来取安神汤的喜儿答兑走之后,便清闲下来。她关好房门,又窝回那个小塌上休息。直到房门再次被敲响……
这回是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大丫头红樱。
她正迷迷糊糊地,还不来不及反应,便听见红樱当头吩咐道:“快点儿跟我走吧,老夫人要见你!”
吉婶儿一个激灵,当场被惊醒了。
老夫人要见她?!是那碗汤出了什么问题?!
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