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笑这一睡,就是将近十二个时辰。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黄昏。她躺在床、上,迷茫地转头四顾。发现此处既不是秦穆卧室屏风后的小塌,也不是青锋安排她在行辕住的那间屋子。而是白冉在青州临时落脚地那间小院。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殷笑疑惑着,“扑棱”一下坐了起来。结果因为用力过猛,顿时脑袋眩晕,眼前发黑。
“叩叩……”房门在这时被人敲响,紧接着熟悉的男声隔着门板传进室内,“殷姑娘,你可睡醒了?”
“哦……我醒了!”殷笑开口应声,却发觉自己喉咙干涩,发声很是勉强。
“我带了点清淡的吃食,现在可方便给你送进去?”
听见有吃的,殷笑反射性地肚子“咕噜”了一声。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见身上雪白的中衣严严实实整整齐齐,连忙嘶哑着嗓子喊道:“方便方便!”说完不等对方做出反应,便掀开被子跳到地上,鞋也没穿地跑去开门。
她生龙活虎的模样让白冉十分意外。但随即他便松了口气,一阵释然。他越来越觉得殷笑是朵百年不遇的奇葩,在她身上发生什么事情都是合理的。
“你感觉如何?”他冲她笑笑,然后将托盘里的碗碟一样一样摆放在桌上。
“还好吧。就是饿,身上还有点无力。”殷笑迫不及待地从盘子里捻了块卤肉进嘴,往凳子上一坐,口齿不清地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白冉在她对面坐下,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昨天你和晖王一起掉进地下,然后你昏了过去。我就把你带了回来。”
昨天?!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殷笑有些诧异,而后眨眨眼,“那个……我昏倒了,你就把我带了回来,对吗?”
“嗯。”白冉点头。
“那我昏倒的时候,是一个人,还是和秦王……秦王殿下在一起?”
秦王殿下?!白冉听着她称呼忍不住笑了出来,“什么秦王殿下。晖是先皇御赐的封号。”
殷笑吐了吐舌头,抓起筷子开始往嘴里猛塞。她这睡得太久,思维僵滞,刚刚险些就将“秦王八”三个字脱口而出。那个可是她心中对他独有的隐秘称呼,怎能随意对外人道。
白冉并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当口误。他一边掏出一方帕子递给她,一边昨日的情形大致给讲述了一遍。从两人掉下去后,上面的人如何营救炸开地面,到自己在下去后见到的情形,如何从秦穆的侍卫手中接过她,又将人带回。
殷笑听罢长吁口气,不可思议地感叹道:“没想到晖王殿下竟然会让你带我回来!你说他会不会是打算就这么放过我了!”话音刚落,门外院中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阿顺敲了敲门,没有进来。只隔着门板说道:“公子,晖王殿下的乌衣卫刚才传话过来。说是不管殷姑娘是睡是醒,是死是活,戌时过半前都必须回行辕。”
白冉闻言皱眉,低应了一声“知道了。”然后就看见桌对面地人哭丧着脸一头栽倒在桌上,发出一声悲恸的哀嚎。
…………
这世界上最叫人痛苦的,从来不是绝望。而是在注定要来临的绝望前,先让你感受到一点希望。
殷笑此刻便如是悲伤……前一瞬以为自己能够脱离苦海,结果还没来得及笑一笑,后一瞬就又得回去奋力挣扎。怎能不叫人肝肠寸断。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将所有的苦闷都写在脸上。就连一旁白冉都被她影响的情绪低落,开始觉得人生无望。
原本香喷喷地一顿饭,却吃的味同嚼蜡。
饭后,殷笑舔着脸又管白冉借了二十两纹银。然后谢绝他的相送,独自起身离开。
就算秦穆手眼通天,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全都知晓。所以上次青锋让她上缴银子,应该是诈的成分居多,顺遍还有几分警告的意味。不过这种方法通常人只会用一次,不会再用第二次。
此刻外面天色已经漆黑。
宽阔的长街上灯火通明,熙熙攘攘。殷笑这才猛地记起,明日便是上元节了。
眼前这繁华热闹的景象,不自觉地便让人一扫烦闷,起了玩心。她抿着唇暗自计算了一下时辰,随后笑逐颜开地往人多的地方钻了去。
这青州城要比安阳繁华许多。只可惜她自打来了后,除了遇见秦穆的那个倒霉夜晚逛了次灯会外,还逛过别的地方。
想到那晚,殷笑不自觉地就记起了那个丢玉佩的姑娘。她脚步一顿,将手伸进怀里,摸了摸那块带着自己体温的玉佩。自从在蓝羽那里拿回它之后,她就一直随身带着。如果这只是普通的物件,她也许早就卖了还钱。可她能够感觉到,这玉中暗藏着绵绵不断的情意,想必是那姑娘十分珍视之物。这样的东西,她没办法占为己有任意处置。可到底什么时欢才能能够在遇见玉佩的主人呢?要不……她干脆去问问那个酿酒的相公?
殷笑忽然觉得这一年到头实在有操不完的心。明明眼下自己都活的艰难,竟然还有心思惦记着怎么拾金不昧物归原主。她长叹一声,正准备转身拐去旁边的糖果摊子,前方视线中便闯进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竟然就是那个丢了玉佩的姑娘。
她今日披了件亮蓝色的锦缎毛领斗篷,发饰简单,妆容淡雅。可仍旧仪态出众,站在人群中一眼便能让人捕捉到。除了那晚跟随的丫鬟外,她身边多了一个婆子和两名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