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冉今日没有失约。
可他万万没想到,秦穆竟然也会跟来。他记得那日行辕正厅内议论此事时,晖王殿下摆明了一副不是很耐烦的模样。
秦穆没有动用自己那低调奢华的座驾,却带了乌衣卫随行。
于是街上便出现了一道奇特的景观……不算豪华的双辕马车战战兢兢地前行着,周围跟随了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神情倨傲警惕且气度不凡的黑衣侍卫。
而车厢内的气氛,同样也很诡异。
秦穆一个人独居正内正中,硬是把一辆破马车坐出了身在朝堂的气势。白冉靠着车窗边坐着,殷笑则形象略显猥琐的缩到了车门角落。
三人几乎沉默了半路,最后还是白冉率先将这难熬的寂静打破。
“王爷。”他冲着双目微合的秦穆一拱手,“有关百姓失踪案的一些细节,微臣要和殷姑娘商讨。不知可否会打扰到王爷。”
“说吧。”秦穆语速不紧不慢,语气不冷不热,“白令使有什么高见但说无妨,本王对这件事情甚是好奇,忽然也很想知道原因。”
白冉略一点头,“车内空间狭小,若有得罪之处,还请王爷见谅。”说完,他起身挪了挪地方,和殷笑肩并肩地坐在了一起,旁若无人地转头看向她,语气随意自然,“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殷笑没吭声。转眸瞥了眼秦穆,见他双目微合神色间未有不悦,方才稍稍放松下来,“你先说。你昨天在柳河湾打听到了什么?”
白冉温和地笑笑,“也没什么,我就是去打听了一下那樵夫生病期间,说过的一些疯话。我估计你也想问这个,所以就替你代劳了。”
殷笑对他的默契很满意,“那结果如何?你问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么?”
他神色间笑意更浓,“问到了,不过却和那樵夫的疯话没关系。”
没关系?!殷笑微感诧异。
白冉没有立刻解释,却反问她道:“殷姑娘,你可知晓北牧一族?”
殷笑眸光一动,突然感觉到内心最深处的某个地方似乎蠢蠢欲动。她直觉自己应该是知道的,然而仔细回想却又没有半点印象。
“北牧族……”她茫然地看着白冉,轻喃出声。然后还不等对方做出回答,秦穆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北牧和北夷原本同属一支。”他缓缓睁开眼,目光中带了丝迷蒙,似乎方才那短暂的时间里真的酣睡了过去。
殷笑和白冉都有些意外他会插话。两人同时转头看向他,等待下文,可谁知秦穆却闭口不言了。
白冉只好主动担任起解说的任务,“其实严格来说,北牧应该算是北夷分支。这件事,还得从两百年前讲起……”
那时候,北夷老可汗最后一任阏氏诞下了皇子摩柯。当时一位德高望重的巫师预言:摩柯乃狼神转世,必将带领北夷走向辉煌。但没有人知晓,那巫师得出的卦象并非全部如此。他隐藏了另一半预言……物极必反,合久必分。
因为神谕,摩柯生来便得老可汗喜爱。他更是所有族人的希望,下任王位独一无二地继承人。而摩柯也的确自幼表现出与其他孩子的不同。他真的就像狼一样聪敏狡狯,力大勇猛。然而却也有着狼的阴冷和残戾。对待外族人的手段,尤其血腥冷酷。
摩柯十七岁那年,老可汗驾崩。他即位后,立即大肆兴兵。北夷人本就骁勇,如今又有了一位战神般的领袖,东征西战几乎从无败绩。周围小部落被一扫而光,就连如今大衍朝的北境十八府当时也被他尽数收入囊中,直至湘水之阴方才止步。
短短几年,北夷国土扩大数倍,正应了全盛之言。可接下来,便是盛极而衰……
摩柯擅长征战沙场,但却绝对并非治国明君。他的残暴,在战事稳定后彻底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外族人沦落为奴,受尽非人般的凌、辱。就连北夷百姓,也不堪他的暴虐统治。于是动、乱四起,刚刚一统天下的北夷也随之分崩离析。
说到这里时,他顿了顿,轻咳一声才继续道:“当时分裂出来的最大的那一支部落,首领是摩柯的亲弟弟。他的封地就在齐栾山东麓。当时青州还没有建起城池。于是战事一起,他立刻向西南推进,夺去了齐栾山脉附近大片地方。后来这一部落便演变成了北牧,数十年间,一直活动在这附近。”
“那摩柯就任由他弟弟自立门户?”殷笑觉得不可思议,“那样残暴善战的人,怎么可能任由疆土分裂?当然要再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