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位份低好说话的,还跟他客客气气,再不乐意脸上也是带着笑的。碰到位份略高脾气又急的,譬如宣妃慧嫔之流,一听皇帝不见她们,那眼神都能化作刀子,从他身上割二两肉下来。
搞得好像是他独揽大权,故意不叫她们叫皇帝似的。马德福心里真是冤得慌,明明就是皇帝自己不肯见众位老婆,他不过这个受连累的。
但不管怎样,差事总得办,皇帝既不肯见,他便不能放一只苍蝇进去。但这么多人被打了退堂鼓,总也有那聪明的懂得走迂回路线,成功进了养心门,趾高气昂巴结皇帝去了。
这个人就是良妃。
良妃有天然的优势,一则她怀着身孕,眼看要临盆,就这么打发走了未免不近人情。二则她是带着安阳公主来的。这是皇帝的心爱之女,女儿来探父皇的病,皇帝便没拦着,于是良妃就成了拖油瓶,顺带便儿的也跟皇帝见了一面。
乍见皇帝良妃一时情绪激动,差点没落下泪来。皇帝病了一遭脸色略显苍白,看得良妃心疼不已。加上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了,着实想得慌。女人总有几分脆弱,怀了孕的良妃更是如此。她摸着挺大的肚子,上前坐到床沿边,掏出帕子要给皇帝擦汗。
“皇上这一病,臣妾心里跟油煎似的难受。瞧瞧这一头的汗,也没个人给擦擦。底下人做事不用心,臣妾真是不放心。”
她边说边伸手,动作娇柔又自然,带了一股小女儿的情态。皇帝本来没什么想法,但不知怎的,良妃那手快到跟前的时候,他一下子想起知薇来了。
昨天就在这里,她亲口承认给他擦了脸。虽没见到却能想像那个画面,此刻良妃做这样的举动,就像在提醒皇帝昨天发生的一切。他一下子皱起眉头,很自然地就把头撇开了。
良妃擦了个空,有些不置信地看着皇帝,气氛顿时很是尴尬。
皇帝便解释了一句:“无妨,刚吃了药发点汗,是好事儿。你身子重何必亲自来一趟,安阳若想过来,差人送来便是了。”
言下之意便是,他只想见女儿,并不想见她这个妃子。
良妃若不是足够隐忍,只怕这会儿就要掉泪了。皇帝无情她是知道的,可这么无情还是将她伤着了。她自认没什么不好的地方,这么些年虽在后宫跋扈了些,可对皇帝那是日月可表。为他教养女儿,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打理诸事。
她长得也不丑,初入宫时打扮一番也曾惊艳无数人。为何却始终走不进皇帝的心里。他病了,连瞧都不让她。若不是带着皇后生的公主,她连养心门都进不了。
简直荒唐!
她这个妃子不能进,那个无名小卒沈知薇却是来去自如。昨天发生的事情良妃都听说了,沈知薇在养心殿一待就是几个时辰,来去都是小庄子陪着的,当真好大的面子。
要知道小庄子是马德福的徒弟,轻易不侍候后宫诸妃,只管皇帝一人的事情。如今他竟成了沈知薇的跑腿儿,鞍前马后侍候她,简直岂有此理!
良妃恨得咬牙切齿,回了延禧宫就让瑞香关紧门窗,生生砸了一套粉彩茶碟才算顺了口气。饶是如此,心里依旧让那股恨意挠着七上八下。
沈知薇这个女人,当真是天生来克她的。
从沈家打算送她进宫开始,良妃和她这仇就算结上了。外人没几个知道,她当年能在宫里平步青云,多少靠了沈家的关系。早先的她对于沈万成来说,就是宫里的一枚棋子。
可后来不知怎的,沈万成竟是不满足,想着法子把亲生女儿塞了进来。那就像是在打良妃的脸,摆明了嫌弃她生不出儿子,所以要找新的棋子笼络圣心。
偏偏那沈知薇长了一张出尘绝俗的脸,连女人看了都要心颤。送她进来自己往后的路就难走了。那段时间良妃简直吃不下睡不着。却不料天助她也,沈万成和大儿子战死沙场,皇帝又因为傅二的死对沈知薇起了厌弃的心,一边三年没宠幸过她。
本以为这颗钉子算是拔除了,却不料她竟有死灰复燃的一天。当了宫女还不消停,见天儿的想着法子魅惑皇上。她当养心殿是什么地方,由着她来来去去跟回自己家似的。
还有那天在寿康宫,皇帝把自己的银灰鼠披风给了她,这还不算,大庭广众之下竟亲自给她系带子。
那可是太后的寝宫,简直是往每个后宫女人的脸上生生搧了一巴掌。
良妃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