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彻回到冷宫门口,往进门的门槛上一靠,有点犯难。方才他回自己住的侍卫庑房里,趁侍卫头领李金柱在睡午觉,翻了翻衣箱底下的俸例荷包,里面不过才七八两碎银子。这点银子,实在是帮不上嬿婉
什么忙的。他放好了荷包正要起身,只见李金柱打了个哈欠慢腾腾爬起来道:“小凌,照规矩,该交钱了。”冷宫的侍卫不过四个人并一个头领,他和赵九宵算是一班,另两个汉军旗出身的张宝铁和包圆算一班,虽然如此,也是要轮值的。张宝铁和包圆交给李金柱的例钱多一些,平时又肯花点钱请他喝酒吃菜,往往便休息得多,不用干什么差事。凌云彻和赵九宵出身包衣奴才,家里贫苦,还要送些钱回去,日子紧巴巴的,孝敬得少了,少不得什么苦活累活都得他们干了。譬如上次去抬尸首,张宝铁和包圆是永
远不必干这等又累又脏的活儿的。
云彻想着还要用钱,少不得咬了咬牙,赔笑道:“李头领,我……我家里……”“老规矩,交不出钱就干活儿。接下来守夜都是你的差事。”李金柱爽快地摆摆手,笑道,“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有个相好儿在宫里想着以后要成家。行,存着点就存着点吧。就你和九宵那小子苦哈哈的。
”
云彻感激万分地点点头,出去当差了。
九宵推一推他:“发什么呆?”
云彻怔怔的:“我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弄到一点钱?”
九宵愣了愣,哈哈笑起来:“想钱想疯了吧?冷宫的侍卫是所有侍卫里最穷的,哪里能去弄钱。”
云彻呆呆地望着碧蓝的天空,说不出话来。
九宵摇了摇头道:“别想了。明晚包圆招呼了我们陪李头儿喝酒,他出钱,我们哥儿几个作陪,怎么样?”如懿在夜半时分醒来,隐隐听到角门外幽怨而悲切的哭声,她在最初的畏惧之后分辨片刻,立刻就听出了是海兰的声音。冷宫的侧边有个角门,离她的屋子最近,她悄悄起身靠近,透过门缝望出去,果然
见到一身幽蓝暗花素锦袍的海兰。
如懿情急地叩了叩门,低声道:“海兰,海兰。”
海兰从呜咽中探起头来,喜出望外道:“姐姐,姐姐是你么?”
如懿急道:“都夜深了,你们怎么来这里?”
海兰稍稍犹豫:“姐姐,我担心你。所以来看看你。”
如懿借着角门边宫灯微弱的光线,敏锐地发现她脸颊边深红色的红肿,分明是五个指印的模样。她立时紧张起来:“海兰,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叶心在近旁放风,低声催促道:“小主,好容易偷溜过来一次,有什么话赶紧说吧?别被人发现了。”
海兰忙止了泪道:“我听人说冷宫苦寒,所以特意包了几件衣裳来给姐姐。”她望着高高的墙头,用旁边的竿子将包袱一挑,扔了进来:“姐姐若缺什么,我会常常送来。”
夜风透过薄薄的衣衫是刺骨的凉。如懿的口吻并不温和:“你以后不许再来这里犯险。还有,告诉我,你的脸怎么回事?”海兰还未开口,叶心已经忍不住道:“今早我们小主从延禧宫往长春宫去请安,谁知道在西长街上碰到了慎常在,也不知道她发什么疯,看见我们小主低着头就说小主一脸晦气犯她的冲,二话不说伸手就打
。”
如懿道:“没有告诉皇后娘娘么?”叶心气道:“正好遇上皇上,告诉皇上了。谁知道皇上只问慎常在手疼不疼,要不要请太医来上药,根本不过问我们小主,真真是气死奴婢了。也不知道慎常在是怎么了,夜夜侍寝这么承宠,火气还这样大
!”
如懿隐隐觉得不对:“如叶心所说,她昨夜刚侍寝,那么那个时间刚离开养心殿,应该很高兴才对。怎么会一早见你就这么大火气?”
海兰落泪道:“我本就是个人人可欺负的。她恃宠而骄,也是寻常。”如懿想想也是:“从前你心里有了委屈,总喜欢这样来对我说一说。”她心下酸楚:“可是海兰,眼下我不能再宽慰你护着你了,你要自己想办法保护好你自己,不要再受委屈。而且冷宫这样的地方,若是被
人发现你偷偷前来,连你也会被连累的。”
她话音未落,忽然听到有人喝道:“是谁在那里?”陡然间一个声音响起,叶心慌得忙护住海兰,却发现那人正从前面过来,根本无路可退。如懿紧张得一颗心被高高揪起,她反正已经是落在这里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倒是海兰,要是被自己连累也来了
这里,可怎生是好?
如懿隔着角门的门缝望去,却见正是白天来搬尸身的侍卫之一,便情急道:“侍卫大哥,你千万别声张。她们……她们只是来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