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躺在床上,还在懊恼自己口不择言。环顾四周,到处都是他的东西,圈椅里是他的衬衣和裤子,床头柜上是他的手表和手机,洗手间传来哗哗的水声,枕头还是热的,空气中全是他的气息。甚至连她的身上,还有被他撩拨的余韵。
所有这一切,都陌生而遥远。仿佛又回到七年前,在那个山脚下的私人宾馆,在那个温泉度假村,早上起来也是这样的情景。
她忽然就想,如果当年顾承亮没有跟着她上了那趟回家的列车,如果当年她没给虞柏谦发那条分手短信,会是怎样的。
可从来就没有如果。
她想到顾承亮。他总是慢半拍,总是在她要放弃他的时候,他才会告诉她,他有多爱她。七年前是这样,七年后又是这样。历史总是这样惊人的重复,只不过七年前她不知道他爱她,而七年后,她明知他爱她,却在做着对不起他的事。
这些日子,她总是会想起顾承亮的妈妈,每次想起都是一阵一阵的绝望,而想到自己此刻正在做的事情,那种绝望就更加强烈。
然后她让自己不要想。
虞柏谦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她站在阳台上,裹着宾馆的白色浴衣。他站在会客厅看了她一会儿,她一点都没察觉,他走过去抱住她的肩,说:“那我走了,你不想见那些人,那就睡一觉,不想睡就上街去走走。有事给我打电话。”
她答应一声,跟着他回到屋里,看着他穿好衣服,拿起随身包出门。她把他送到门口,他一只脚已跨在了门外,却突然回头吻了她一下,等她找他算账的时候,门已经关上了。她在门口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才回到床上去睡回笼觉。
一觉睡到了中午。摸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来电。顾承亮一贯不喜欢打电话,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十个电话里有八个都是她打给他的,QQ短信问候一下,知道她平安无事,他似乎就安心了。这一次,如果她不找他,不知要多久他才会想起给她来个电话。
她起床,梳洗一番,然后拿着虞柏谦早就给她准备好的餐票去了餐厅。
自助餐,她吃得很舒服。吃完没一会儿,就接到了虞柏谦的电话,说接她一起去民俗村。还让她把行李收拾一下,今天晚上就住在民俗村不回来了。
她回到客房等他,不到半小时他就回来了。
她以为民俗村很远,还以为天黑了才能到,结果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沿途倒是风光秀丽,还路过一个峡谷,两岸万木葱茏,谷底翻滚的浪花让她很是惊叹了一把。
过了峡谷没多远就到了民俗村。辛蕙看见的是一个正在投资建设中的雏形,一排吊脚楼已修建了起来,景区内很多作业的工人,有的地方石板路已铺了起来,路边有刚运来的奇花异木,还没种植。
当晚他们就住在一栋修造好的吊脚楼里。行李安置好以后,虞柏谦出去了一下,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根鱼竿,对她说:“今天的晚餐就靠它了。”
她死都不相信,看着周申在旁边笑,她就知道他在逗她。他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她就走。
她穿着带跟的凉鞋,景区的道路还没全部铺造好,一路走就有些石子。没走几步,虞柏谦就发现了,他停下来,“难道又要给你搞一双鞋子?”辛蕙一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是想来真的,连忙说不用,“你走慢点就行了。”又问他钓鱼的地方远不远。
他想了想,说:“干脆开车去吧。”
她跳起来,“能开车去,你还让我走路?”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那地方很近。”也不和她啰嗦了,转身去开车。
是真的很近。只有几百米。一条清澈的河流,水是碧绿的。辛蕙扫他的兴,“水清则无鱼。”他却还是找了个地方把鱼竿架了起来。
他们钓到很晚才回来,一条鱼都没带回来。也许是她的乌鸦嘴,可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蚊子太多,两人在河边坐了没一会儿,辛蕙就受不了,躲到了车里,没几分钟,虞柏谦也逃了回来。“要带驱蚊药水。”他得出结论。辛蕙使劲笑。
看着天色渐晚,两人干脆欣赏起了晚霞。
蒙着雾霭的乡野晚霞,水墨一般,并不是想看就能看见的。
辛蕙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巧合,很多年前的第二天,他带着她看了日出;很多年后,她跟他出来的第二天,他又带着她看了乡野的日落。
当天边最后一抹霞光消散的时候,虞柏谦在车里吻她。然后他说:“带你出来,我总要做点让你记得住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被那即将消散的霞光刺激的,那一刻,她泪盈于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