湫十听说?过伍叡,这三千年,因为有他在身边,秦冬霖的情况才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好。”湫十将手从?秦冬霖掌心?中?抽出来,见榻上的人敛眉,有转醒之?势,忙俯身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帷幔垂落,熏香无声。
行过阮芫身边,伍叡驻足,他问:“阮姨可要同往?”
他这样问,必然是有事要说?,且还是关于秦冬霖的事,阮芫无法拒绝。她看了湫十几眼,颔首,率先?出了西院院门。
从?西院到伍叡常住的院落,一行三人,走了一刻钟。
伍叡在院门前止步,他望着心?事重重的湫十,温声道?:“魔域中?许多人传我身怀绝技,能化解魔气,这些?都是无稽之?谈,请湫十姑娘不?必当真。”
说?罢,他笑着望向阮芫:“阮姨也莫听人胡乱猜测。”
对?他,阮芫颇有好感,也十分感激,回道?:“你?是有真本事的。这么多年,冬霖的情况多亏有你?压制,不?然我们面对?这种情形,也是束手无策。”
伍叡摇头,意味深长地瞥了下湫十的位置,道?:“有些?事情,说?再多也不?如亲眼所?见。”
“能镇住秦冬霖的另有他人,阮姨的夸赞,伍叡愧不?敢当。”
话音甫落,他推开院门,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落入两人的耳里,“门内是秦冬霖的幻境,这才是真正可以束缚他的东西。”
闻言,湫十似有所?感地抬头,望进一片茫茫雾色之?中?,眼皮不?轻不?重地跳了两下。
从?爬满藤蔓的秋千架,到屋下曲折回环的长廊,从?水中?央的亭台,到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紫竹林,长长的一条路,湫十走得泪流满面。
数不?清的“宋湫十”从?她眼底晃过,穿着五颜六色的华丽长裙,或笑,或嗔,或怨,神情生动,蝴蝶般招摇灵动。伍叡抚了下额心?,摊开手掌苦笑:“我哪来的通天本事困住秦冬霖,不?过是仗着他舍不?得伤害这些?人罢了。”
于是这三千年,他看着位高权重的男人作茧自缚,明知是假,还要以假为真,明知是妄求,却偏偏要求。
伍叡推开院子尽头的一扇门,望着湫十脸颊两侧蜿蜒的泪痕,道?:“他曾在这里,烂醉如泥。”
湫十控制不?住地抬眼。
入目是喧闹,喜庆,窗牖边的薄纸上,贴着红彤彤的“囍”字。秦冬霖最不?爱吵闹声,而此刻,院外坐着吵嚷上了天的宾客,伍斐等人赫然在列,酒一杯接一杯灌下肚,没个消停。喜鹊在枝头叽叽喳喳,院里桃花一树一树开。
一阵风过。
湫十蹲在门边,潸然泪下。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无声告诉她。
有人曾梦见她夜夜红装,为他做了无数回新娘。
一旁,阮芫无声捂了下眼,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精神,她摆了摆手,呢喃:“都随他去吧,随他去吧。”
湫十回西院不?久,秦冬霖便醒了。
月明珠的光无声倾泻,外面雪色依旧,屋内屋外静悄悄一片。
男人无声坐起身,盯着宋湫十看了半晌,旋即,他将她狠狠拥入怀中?,体温依旧滚热,力道?像是要将她嵌入身体中?。
“宋湫十。”他声线极哑,透着高烧之?后的虚弱之?意,他道?:“我做了个梦。”
他问:“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过得不?好?”
在外那么多年,你?在别人身边,是不?是过得不?好,是不?是受了许多旁人不?知道?的委屈。
湫十微楞,察觉到不?对?,去看他的神情,却在触到他眼尾那抹红意时,彻彻底底怔住。
从?前,现在,三万多年,她第一次见秦冬霖红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