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号码头斜对过,岷江大道复兴巷,是吉州有名的酒吧巷。大大小小的酒吧、咖啡屋布满其间。
邓一川带着江明燕,穿过马路,来到一家叫“往事”的酒吧。
过马路时江明燕问了一句:“你老婆呢?”
邓一川说:“跑了。”
江明燕大约没猜到,邓一川老婆会跑掉。更没想邓一川说起这事来,如此轻松,一时语塞。不过她看邓一川的目光,还是跟往日一样充满着膜拜。
是的,在江明燕心里,邓一川就是神,大神。是他们这辈子的福星。
“这女人,向来不知珍惜你。”过了马路,江明燕终于吐出一句。
进了酒吧,邓一川征求江明燕意见,坐哪?江明燕说随便,我听你的。
这话好像以前就说过无数遍。给他们张罗生意的时候,不管遇上啥事,江明燕都这态度,都会说一句:“我听你的,你说咋来就咋来。”
邓一川知道,江明燕这里,他是完全可以信任的。这信任一半来自于对他们的帮助,另一半,来自于他和江明燕相同的人生经历。
没经历的人,看问题总是幼稚可笑。被生活捶打过洗礼过,在生活的浪里扎过猛子呛过水的人,看世界的态度,还有认识问题的能力,总是那么相近。
两人找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坐下,邓一川问江明燕想喝什么?江明燕说喝啥都行,喝啥都没心情。
邓一川劝:“不管发生什么,对生活还是要有信心。”
“我没你那么有能耐,也没你那么超脱,我是女人。”江明燕愁云漫上脸说。
“女人怎么了,女人更要活得豁达一些。”邓一川笑着道,声音里明显有一种装出来的不在乎。
事实上邓一川也不想再沉重,他发现前段日子自己活得太过于暮气沉沉,消极中带着胆怯,畏惧着带着怀疑,反正都是负能量。甭说跟当秘书时比,就连在文联工作时的那个状态都没了。
而他还不到三十岁,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正是血气最旺,进取心最强,对生活也是最最热爱的时候。一场变故将他挫败成这样,实在不该。
人应该越挫越勇,胆应该越练越大,邓一川想改变自己,尽快从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中突围出来。
他刚才那样跟江明燕说话,也是怕自己身上的沉重气影响到江明燕。在他印象里,江明燕虽然不大爱说话,但始终是一个对生活充满希望鼓荡着热情的女人,身上永远散发着一股不倦的热烈气息,这种气息说简单点就是为生活奔,为未来谋,哪怕处境再艰难,现实多不堪,在江明燕脸上,都很难看到哀愁和忧郁,她对生活总是热情高涨,乐观的劲头就好像她天天能拣到大元宝一样。
邓一川不由得想起,最初她跟卢愕创业的时候,江明燕像男人一样扛着梯子,哼着流行歌曲,攀上爬下,将那些笨重的铝合金门牌还有霓虹灯箱悬挂在人家商铺上方的镜头。那时候大家都叫她女汉子,她也乐意当女汉子。
可此时,看着江明燕,邓一川心里却是一阵苦。
当年勃勃向上爱说爱笑的江明燕,脸上除了愁云,再就是茫然,再也觅不到过去那种风采。
她的脸变得又黑又瘦,眼角四周甚至起了密密的皱纹。此刻那些皱纹如蚯蚓一下漫过邓一川的心,让邓一川一下就把自己的不幸给忘掉了。
邓一川用手掌拍拍沙发,说了声:“坐吧燕子。”
燕子是他们对江明燕的昵称,邓一川此时叫出来,感觉竟有点潮湿。
江明燕听话地坐下,邓一川唤来服务生,点了两杯咖啡,又要了几样小吃。
“没想到啊,我们会在码头上见面。”邓一川说。
“我也没想到呢,看见你,都不敢认呢。站远处看大半天,确定没认错,才走过去。”江明燕老老实实说。
“你跑码头上做啥?”
“还能做啥,跟你一样,找卢二。”江明燕没叫卢愕,直接叫成了卢二,语气怒怒的,要炸。
“你也知道他在二号码头?”
“我是听别人说起,他最近常在码头上混,跟一个叫蝎子的年轻人。”
“蝎子?”邓一川眉头蹙了一下。二号码头混世界的人,李逹都熟悉,但在看守所,黑旋风李逹并没跟他提起过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