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脑袋嗡嗡响,她用手撑住脑袋,有气无力道:“还有,阿姝。你阿姝表妹还没从你姨母那里回来,我心里不知怎么感觉不妙,你去你姨母那里接她来。”
齐氏似乎不记得阿姝死了,只记得阿姝回了齐眉那,没有回来。
只是内心深处,却明了阿姝此行凶险,知晓齐眉因告密,害齐氏未能与容卿鸿离开齐府掌控,从而被齐眉失手推搡,磕到桌角而死。所以,此时此刻,就想着把阿姝找回来。
陈复安抚齐氏,胡扯道:“阿娘,我的人已经去接她了,过几日你便能见到她。”
齐氏眉头微松,吐了一口兰芝之气,笑道:“这天越发凉了,也是时候多做些衣裳了,阿姝喜欢我那匹银灰的湘绸,干脆就送去绣房,让她们给阿姝做八角长裙,等她到了,定是喜欢。”
齐氏对阿姝表妹满心的疼爱,让陈复心中顿感酸涩。
阿姝表妹在的时候,陈复忙于应付遗臣的教导,倒很少见面。虽然听下人提起过齐氏对阿姝表妹的喜爱,只觉阿娘孤单,有个孩子陪伴也好。但真正亲眼看到,却又令人心酸。
等萧娘子煎药回来,陈复退出屋内。外头,陈双正拎着齐府庶孙血淋淋的脑袋,单膝跪着。
陈复平淡一扫他手上,“你派人回京城,把他尸首拉回齐府,给齐府说,我们路上遇到了匪徒,他自乱阵脚,被匪徒一刀杀了。”
“是的,郎君。”陈双对陈复临时起意杀齐府庶孙的原因,并不感兴趣。他守着忠仆的本分,只要努力执行主子的命令即可。
陈双刚要退下的时候,陈复却叫住了他,“宁国侯府赫连璇那边的动静如何,她是不是已经派人来冀州城找画像里的人了?”
陈双如实道:“石榴做了部署,赫连璇没有起疑心,已经派人过来了。”
陈复想起蒲如羡来。那个和阿姝相似的女童。良久,淡淡道:“再把赫连璇的人引开,不要让他们发现蒲家三娘。”
陈双面上起了疑色,不知主子为何朝令夕改。先前,要赫连璇找到蒲如羡的,是他。现在,不让赫连璇找到蒲如羡的,也是他。只是郎君是主子,他是下属,主子的话听从既是。
等陈双拎着齐府庶孙的尸首出了院子后,陈复才幽幽叹气。
蒲如羡现在的价值,可不是去探究赫连璇作画寻人的意图,而是扮成阿姝,安抚不知道什么时候正常的阿娘齐氏。
***
蒲如羡和范氏坐在空知长老静室外的石椅上,静静看蒲问亭和空知长老,你来我往地在棋盘上砍砍杀杀。
蒲问亭落下一子,嘴里还悠闲地说着话,“我最近来八泉寺这几趟,怎么觉着,这八泉寺好似和尚越来越多。”
空知长老随意散着下黑子,回道:“现在天下又不富足安定。最近来的,都是底层百姓,他们借了利钱却还不起,最后就只能把田地卖了去,家也散了,流落到我们这,想要落发为僧,有口饭吃。师兄住持瞧他们无所皈依,便允了。”
蒲问亭圈走了空知一角的黑子,跟着道:“空问住持是好心,只是他们不一心向佛,可不是白养的,佛祖难道不介意。”
空知长老不怕蒲问亭吃了他的子,继续布置自己的棋局,然后无所谓笑着回道:“别瞧师兄面上无欲无求的,其实就是个滥好人。反正那些百姓入了僧籍,官府就会按人头给八泉寺田地,也够养活他们的了。说来,也算是积德行善。”
蒲问亭轻叹,劝道:“这样一来,可不得越来越多的人投奔寺庙,到时候天下无百姓能耕田,这朝廷能安心。你们还是控制着些,可别被官府盯上了。”
“这确实是个麻烦,到时候我劝着师兄一些。”空知长老拿起黑子,“啪”地重重拍在棋盘上。
星罗密布的棋盘上,黑子零散地结成团,将白子围困,白子无力冲出层层包围。
空知长老扬起圆圆的笑脸,哈哈道:“老衲又赢了。”
蒲问亭长叹一口气,“你这和尚,心思真是刁钻奇诡,我防来防去,还是被你给杀尽了。”
空知长老眼睛一扫范氏手边的竹篓,客僧被他打发出去,当着范氏和蒲如羡的面,也不遮掩,一脸垂涎道:“今儿这甜酒还是要归老衲了。”
见面前圆脸和尚要犯戒,蒲如羡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嘴角抽搐。
范氏早就从蒲问亭那里知道空知长老就是个荤和尚,并没有像蒲如羡那样错愕,反而笑着把竹篓推到空知长老面前。
空知长老笑得眼眯了起来,当着他们的面,掀开甜酒木塞,一仰头猛灌,喝得干干净净。
空知长老把甜酒空坛放回竹篓,直接一抹嘴,夸道:“好喝。明儿多带几坛,老衲我再和你多下几盘,教你几招。”
这和尚不过是侥幸赢了,就敢大言不惭地要教大名鼎鼎的大孔书院山长?
蒲如羡视阿耶蒲问亭是天下间最厉害的父亲,自然心里不高兴。
蒲如羡斜眼看了下空知长老,不满道:“空知长老,若是我也带几坛甜酒,你是否能和我下几盘,教我几招。”
空知长老不过是个爱喝酒的和尚,也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个咋咋呼呼的小娘子,自然来者不拒,满口答应,还连着道:“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蒲问亭和范氏“噗嗤”一笑,蒲如羡什么水平他们都是知晓的,能知道基本的规则就不错了,下赢空知自然是不可能的事。
见蒲如羡怒目而视,蒲问亭和范氏摆出一脸,“小孩子有志气,也是一件好事”的表情。
蒲如羡嘟嘴。你们这些小看她的,她可是有底牌的。
她是不会,可是她有琼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