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姬武早早地就命士卒开始晨训,王城南门外一阵喊杀声震天响,路过的平民无不驻足观看,每每看到其中一面王旗,就立时面如土色,急匆匆进了城,姬武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只是冷笑一声,并不多说。
“殿下,该进城了吧?”午后士卒用过饭,公仪缺就来询问。
姬武淡淡瞟他一眼:“不急,再等等!”公仪缺愣了愣,没再说话,简单一礼,匆匆退下了。
不多时,王孙朽也来了,虎岚跟在他后面,两人一见姬武就是深深一礼,王孙朽先开口:“殿下,王孙家有隶卒三千,已经分散在城内听调,若是殿下需要,只一声下令,王孙家誓死护卫殿下!”
王孙这个姓,本就是脱胎于王孙子弟,都是周王室的后人,与姬武有血脉亲缘,是王室支撑至今的一股强大力量,洛邑之地,若是颜家没有那么强大,最强大的就是王孙氏。
“谢过王孙司马了,事后我自会去向王孙宗主致谢。”姬武也规规矩矩回了一礼,这已经是结盟的意思了。
“殿下,我,我手下只有五十人,”虎岚有些尴尬,他本就是王室私兵统领,隶属王室,虽然权利不小,但没有家族,哪儿来的人手,顿了顿,他又道:“但是他们都站在那几个老贼身边,您要是……嘿嘿。”
姬武与王孙朽齐齐翻了个白眼,虎岚这好意倒是比较特殊,但却是最没用的,等到了需要制住那几个老狐狸的时候,应该已经开战了,制住他们还有什么用,还不如保护周王来的实在。
姬武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领了他的好意:“下去召集士卒,顺便通知颜君子公仪司马,准备入城。”
“唯!”两人躬身应是,快速退了出去,不多时,营中就响起了沉沉的号角声,全军军卒尽数集结,只留下千余奴隶收拾营寨。
骑兵两千,战车近千乘,步卒八千余,以这样的阵势入城,气势还是非常大的,况且是经过姬武的编练,他最恨士卒无精打采的样子,所以在伊城的时候将他们狠狠操练了半个月,现在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战车行走在最前端,一千乘战车需要两千匹战马拉动,上面承载三人,御戎腰背挺直,戎右手持长戈,稳稳站在战车上,长戈被磨得雪亮,透出让人心寒的光芒。
战车后面是骑兵,一个个骑兵背挎着弓箭,战马上别了一柄短剑,手中提了一支长矛,皮甲覆身,甚是威武,战马两匹一列齐头并进,整形整齐。
最后是步卒,一万步卒五人一列,手执长戈,腰胯短剑,虽然大部分形制是韩国的,但看起来很精神,比起离开王都时,可是威武了很多,整一个队列只听得见嗒嗒的脚步声,就再没有其他声响。
王城里,无论平民贵族,何人见过这等阵容的军队,累战累败的周王朝早就没有一支像样的武装了,更别提这么精神,还打了胜仗的军队,所以,刚入城,就引起了王城国民的啧啧称赞。
姬武骑马走在最前端,没有乘战车,这引来围观贵族的议论纷纷,但凡是取胜的司马,入城接受周王褒奖时,必须乘轺车,备朝服,至于隶卒则只能在城外等待犒赏,根本没有入城的机会。
这就向王城贵族们传递了两个信号,第一就是姬武怕了,需要这一万兵卒来为他护行,这种情况下,姬武服软的可能性很大,毕竟一万人根本对付不了城内各处囤居的数万兵卒。
第二就是姬武要为这一万步卒张目,毕竟姬武在以往的行动中已经透露出这方面的意愿,没见那些野人个个腰胯短剑吗?那可是贵族的专属!贵族卿士们越想越不对劲,姬武这作态,是怡然不惧的意思吗?
顺之自然,卿士贵族们对姬武不仁,虐杀俘虏,残害百姓的事情越发坚信不疑,这种连礼法都不尊的人,还能有什么好心肠,周王室以“德”立国,姬武就是那无德之人!
随之他们便怒火大盛,手上行为也就不端了,王室贵族们还好,士大夫阶层可是顾不得那么多,抓着大街边商贩摆着卖的货物,往周军士卒头上扔过去,一时间场面就哄乱起来。
这时候可没人舍得拿着鸡蛋扔人脸上,最多就是几个面团子,几根草叶,至于那草叶,姬武不知道那是不是青菜,对于他们这种行径,姬武没什么感觉,身后的士卒们也没什么感觉,只是稳稳向前走,有什么秽物挂在身上,都懒得去把它拿下来。
侮辱若真落到实处,那就是侮辱,但若是侮辱落在勇者身上,便是对辱人者最好的嘲讽,好一会儿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士大夫一党便偃旗息鼓了,再没人动手动脚。
而此时,万余名士卒也进入了王宫,列队在九鼎之前,那黑黝黝的九只大鼎,犹如山岳般压在王宫的白玉石地面上,姬武心中豪气翻腾,若非场合不允许,他一定要凑上去好好查勘一番。
王宫之内旌旗飘扬,黑红为主色调,正殿之前是一条长长的台阶,据说有七十二阶,分为三级,各有浮雕一座,两侧每隔几阶就站立着一个身着红衣红甲的虎贲卒,威风无比。
周王领着百官已经在九鼎之前列坐,一应矮几毡垫,从昨夜姬武等候入宫的那个地方一直坐到九鼎之外,林林总总前前后后得有上百位周臣,姬武眼皮跳跳,那么点儿地盘,却有那么多官员,是不是得裁员?
这一次朝会被定为朝仪,所以姬武只带了四名军司马上前面见周王,没有印象中的跪礼,没有什么万万岁,只是姬武领着四个军司马上前揖拜周王。
姬武上前,沿着红色毡毯走到一条金线处,双臂大张,在胸前交叠,身子随之下躬:“禀王上,臣姬武,领兵抗韩,大胜而归,向吾王交印!”身后有颜醒上前,将一个檀木匣子递给姬武,盖子微微打开,一枚铜印稳稳放在其中。
两边的周臣们有的面露喜色,有的扼腕叹息,显然都是知晓内幕的人,姬武将这印玺交回,就代表着失去军权,等于伸着脖子放在案板上,还把刀子递给了别人。
周臣自然都是贵族,有的支持姬武,有的支持姬骄,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悲,姬武将这些人的作态都看在眼里,至于墙头草,他还暂时不想理会。
姬骄等人心中暗暗收回了动刀兵的想法,既然姬武交回了兵权,那么他就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再没有什么威胁。
周王今天气色不错,他很欣慰,这长子能打胜仗,又有如此谋略,孝心也很突出,这样的儿子以往竟然是个酒色之徒,让他很不敢相信,同时也是老怀大慰,有这么个继承人,周王室或许还有机会吧?
周王身边的老内侍将姬武手中的匣子转交到周王手中,周王将之放在一旁,随即站起身来,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出声:“王室大捷,百年来未曾有矣,一人欲立王长子姬武为太子,即日便行加冠之礼,若无它事,朝仪便到此为止,诸卿都散了罢!”
这句话可拆了马蜂窝,顿时就有十多个大臣站出来,指点着姬武的鼻子开始大骂,其中又以那个太师言辞最为激烈:“王上怎可如初昏聩,姬武是为屠夫,杀韩卒两万,苛待邑民,残暴至极,如何能立为太子,若是吾王执意如此,我大周社稷定然不保,王上三思啊!”
姬武扬扬脑袋,斜眼看了看那个站在周王身侧的姬骄,露出一丝不屑冷笑,这等连父亲都能下毒手的畜生,有何资格继承王位,既然如此,就别怪我打你们的脸!
心头思虑电转,姬武上前一步,扬声道:“本君怎道这王都萧条至此,竟是有这十多只硕鼠,鸡鸣狗盗之辈,沽名钓誉之徒,若是有谁不服,与本君辩上一辩,便知事情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