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铖看着她-她是真的很痛苦,这痛苦还来源于他,她不想嫁他-他伸手按了按心口,因着她的痛苦,他竟然也会觉得痛。
这若不是中了蛊,他都要开始不信了。
他定了定神,慢慢道:“我的王妃,还轮不到别人来左右。明姑娘,你既然看得这么清楚,就当知道,你嫁给谁,都逃不开家族的掌控。就算你嫁给西蕃王世子-你觉得会比嫁给我更好吗?西蕃王世子,不论是哪一任的王世子,除了一个京都嫁过去的正妃,必定还有一位西蕃世家贵女为侧妃-除本朝建国之后的首两位西蕃王,还有过六位西蕃王,其中有四位都是出自出身西蕃世家的侧妃,另两位之中,还有一位是早亡,是由其异母弟弟,也就是侧妃之子袭了王位。”
“景灏的母亲出自西蕃三大世家之一的蓝家,你可知道,景灏的表妹,蓝家的嫡长女自幼就养在了西蕃王府,她姑母,也就是景灏母亲身边,你以为其意为何?不管景灏真心娶你与否,他回到西蕃王府,就要纳娶几位西蕃世家之女为侧妃,以坐稳他的西蕃王位-他常年住在京中,相较他的两个弟弟,可是一点根基也没有。更何况,西蕃常年战乱,更是个以武力为尊的地方?”
“你说,若是将来我治了明家之罪,你嫁给我,将何以自处-那么你以为,你嫁给景灏,届时你又能如何自处?明家获罪,你就是罪臣之女,即使朝廷不再重新给景灏赐婚另一贵女,你觉得你在西蕃王府又可以如何自处?”
他看着她,她的面色越来越白,但随着他的话,眼神却慢慢坚定了下来,没有了先前那么多混乱的情绪-但眼神中的倔强如一,就是根本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反正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嫁给你的眼神。
他叹了口气,转身看向窗外,对着外面的无边荷色道:“你看见没,这荷塘就在这里,远处的岐山也在那里,无论你逃不逃避,他们都是事实存在着的,你只有站到高处,才能将所有的事情一览无余,你站得比人高才能不为人所控。”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和你父亲,只有那一面之缘,但半年后,他在战场战死,却留下了那样一封书信给我,什么共御北鹘,什么增援西宁军,的确也算不得假,但却还不至于就能令他将你托付于我-当年我还未满十岁。”
明珞震惊的看着他-若是前世,他这话她可能不会懂,但现在她却立即就懂了-他是在说她父亲的死有可疑。
“你,你是说。。。。。。”
她紧紧盯着他,不想去相信,可偏偏因着前世的记忆,他们做的事情太多,怀疑已经深入了她的骨髓,她根本不能停止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不仅如此,她还突然想到之前让她很困惑,无法理解的事情-为何明家,或者说,她大伯,在她幼时就已经布置,要阻止她舅舅回京,要将她和她舅舅隔开-那么她母亲呢,她母亲的难产,是真的难产,还是?
思及此,明珞只觉得呼吸都已经呼吸不了,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们杀了她的父亲,杀了她的母亲,然后,还有她的孩子-当年她肚中的孩子,让她和赵铖彻底决裂的那个孩子,她觉得是赵铖不肯要他们的孩子,可现在。。。。。。
“明姑娘。”
明珞呼吸急促,他是习武之人,立时便发现不对,在她晕倒之前就立即伸手抱住了她,另一只手探上了她的额头。
他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微微皱了皱眉,他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
数刻之后,明珞才醒过来,她从他的怀中挣脱开来,慢慢站直了身,再慢慢推开他-在今日之前,她重生回来,都只想着她只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做他们的棋子,不被他们利用,远远躲开即可,她还做着各种心理建设,跟自己说哪怕有养育之恩,前世她该报的该还的,也都已经报清,还清,她不欠他们的了。
可现在,她却想把前世所有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地方都查个底朝天,任何人,若是真的,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孩子,不是战死,不是难产,也不是意外,那些杀人凶手,不管是什么人,她不千刀万剐了他们,也难以消她心头之恨!
明珞哄了明老夫人,就转头看向明大夫人,微倾身给明大夫人行礼,道:“阿珞给大伯母请安。”
明大夫人此时面色已经调整过来,一脸亲切温和的对明珞道:“唉,珞姐儿快别多礼。母亲您别说,刚刚珞姐儿这么乍一进来,倒是吓了我一跳,这气度,这相貌,远远看过去,倒是和太后娘娘年轻的时候真有几分像,无怪得母亲您和太后娘娘都格外疼她些。”
吓是真的吓一跳,但不是因为明珞像太后娘娘-其实明珞的长相是集了她母亲和她父亲的优点,尽往好处长了了,并不是太后娘娘那种典型的明家人的长相-而是因为明珞这身衣着打扮,还有那个笑容,远远看去竟然像极了她母亲容氏,这才让明大夫人乍看之下有些受惊。
尤其明珞头上的那串珠钗,正正是容氏的遗物-这种多年前的小事物,明老夫人自然早已不记得,但明大夫人却不会不记得。而明珞言笑间,那珠钗晃动着,总让明大夫人不自觉的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