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真的那么去在乎一个人。
这种感觉很玄乎,玄乎到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她用一双柔弱的手掌拨开他心底的阴霾,在他灵魂深处种了一米阳光,五年来,她对他关怀备至,为裴家鞠躬尽瘁,为他毫无畏惧地冲向了袁家人的剑,也为他不惜背上骂名偷走了父亲的兵符,试问世间,还会有谁这么无私地爱他?
失去桑玥,他仿佛失去了一整个世界。为什么失去了,他才看清她在自己心里中的分量?
他亲吻着她的手心,深吸一口气,做了个决定:“把我的命给她,让她重生。”
三十多年才等来一个真心待他的人,可他……错杀了她!
他忽然觉得人生是那么地讽刺,讽刺到他除了万念俱灰别无他想。
苍鹤语重心长道:“重生不同于借尸还魂,这简直是天理不容,你下辈子的寿命和运势都会受影响,因为是她的重生,她的记忆不会消失,你的却没了,她若恨你的话,你们很难在一起。”
裴浩然的神色一暗,犹豫了片刻,阖上眸子:“恨就恨吧,她恨我是应该的。”
“既然你决心已下,我也不好再勉强什么。”苍鹤又是一叹:“牵根姻缘线倒也不是没有法子,不过这是书上记载的,没人试过,不知道灵不灵验。”
“大人,二夫人出府往陵墓的方向来了。”台阶上,一名黑衣人禀报道。
裴浩然的眼底闪过一道厉芒:“她终于出门了,好,来得好!按计划行事!”
从裴府到这座陵墓,必经之路就是一座密林。她竟然敢挑拨桑玥和他的关系,他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马车快速驶离了主街道,进入了偏僻的郊区,越走越黑,越黑越让人心生不安。
远处,传来似有还无的哀鸣,像十八层地狱里被上了大刑的女鬼在拼命嚎哭,桑柔闭目养神,脑子里竟轰然浮现了一张血淋淋的脸,快如闪电,令她猝不及防,她吓得头皮一阵发麻,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
西红瞧见桑柔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以为她不舒服了,于是出声建议道:“小姐,我们回去吧,改日天气好再去陵墓也是一样的。”
轰隆隆!
一声惊雷将桑柔高高抬起的手给劈了回去,她的心底惊惧渐生,但面上却强壮镇定:“都走了大半,回去岂不可惜?”
关键是裴浩然的行为已经让她忍无可忍了,家里有如花美眷他不好好地享用,整日在坟墓里陪一具女尸,传出去,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啊——”车夫一声惨叫,桑柔的心一怔,马车开始剧烈地摇晃,继而,是马匹痛苦的嘶叫,她赶紧让西红掀开帘子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料,西红的手刚一触及锦花垂帘,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钳制了,不待她回神,骨骼传来一阵巨响,手腕一痛,她已成了残废。
“啊——”尖叫声在车厢内暴走,西红痛苦地倒在了地上,桑柔吓得魂飞魄散,“谁……谁?”
回答她的是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吼叫,她浑身的汗毛就在这一声催命符里根根竖起了!
一头金黄色的狮子跳进了车厢,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闪着银光的獠牙,一把将桑柔扑倒在了软榻上。
“不要——”
话音未落,她的半张倾国倾城的脸已被金狮一口咬掉,那种痛,锥心刺骨!
她拼命地挣扎,手脚乱踢乱打,狮子再度张嘴,朝着她雪白的脖颈咬了下去。
咔擦!
只剩半边脸的头颅从身体处断裂,她的眼底还闪动着惊魂未定的泪花,仿佛在说,我招谁惹谁了?就出门看看自己的相公,怎么遭此横祸?
又是一声惊雷,将天际拉开了一道硕大的口子,倾盆大雨一泻而下,冲刷着深秋的夜,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激起三尺多高的水气,顺带着,洗走猩红的血液。
金狮吃得饱饱,车厢内,只剩一副光秃秃的躯干和一颗面目全非的头颅。
金狮餍足地舔了舔唇瓣,往陵墓的方向跑去。
“公子,它……它看起来好像蛮凶残的样子,你……你确定要抓来做宠物?”不远处的树枝上,怀安紧搂着枝桠,战战兢兢地问道。
慕容拓挑了挑眉,黑宝石般璀璨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亮的波光,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兴奋,“不凶残本公子才懒得要!等本公子把它驯服了,就送给母妃做看门狮。你在这儿守好了,万一母妃的暗卫寻来,你知道怎么蒙混过关吧?”
怀安苦着一张脸:“蒙……蒙混过关……呜呜……公子,你……去吧……明年记得给我烧点儿香。”
王妃要是知道他帮着公子做遮掩抓一头狮子,一定会活扒了他的皮的。看门狮?亏他家公子想得出来。
陵墓的偏穴中,苍鹤用朱砂画了一个复杂的图形,如万藤盘缠,毫无规则,但细细分辨,又似乎能瞧出无数金刚符印,这图形,裴浩然只随意扫了一眼便有种灵魂被抽空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