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德妃被贬为庶人并赐梳洗之刑一事,轰动了整个大周,这个帝王再次以残暴手段狠狠地震慑了后宫和朝堂。
陆家人人自危,纷纷低调行事,生怕在节骨眼儿上触犯龙颜,祸及根本,而让云澈失去了母家这份助力。毕竟,陆家虽跻身十大家族的行列,与冷家、荀家和姚家相比还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实际上,云傲不仅不会惩处陆家,反而会给陆家男子封官加爵,他会这么做不是为了平息陆家的怨愤,而是为了制约各大皇子之间的平衡。
云傲的帝王心术,玩得一点儿也不比慕容宸瑞差。
他在位期间,冷家出了一个皇后、一个贵妃,加上那名神秘国师苍鹤的从旁襄助,冷家雷打不动,稳坐第一家族的位置。
紧随其后的便是荀家,荀家是所有家族里唯一敢跟云傲时常对着干的家族,荀淑妃在宫里也是横行无阻,偶尔跟冷贵妃也唱几句反调,可云傲和冷贵妃都对荀家人的怠慢视而不见,甚至包容。
原因很简单,不论荀家在荀义朗的手中如何繁荣昌盛,待到荀义朗百年之后,荀家的基业便会急速瓦解,因为他终身未娶,没有子嗣,荀清睿入了族谱又如何,终究不是直系血脉,压根儿就镇不住那些为荀家效命的老臣子。
荀家的陨落是板上钉钉的事,既然如此,云傲和冷贵妃还忧虑什么?
姚家是三大家族里最低调的家族,只要别人不欺负到姚家的头上,姚家人不会主动去攻击或招惹,久而久之,许多人便给姚家冠上了“软弱”之名,姚贤妃明明排在陆德妃之上,可每回见了后者还得礼貌地讨好,十几年的后宫生涯,陆德妃可没少给她气受,若非荀淑妃全力维护,姚贤妃和云笙只怕早折损在陆德妃或者其他妃嫔的手中了。
当然,姚家也不是没有锋芒毕露的时候,姚家历史上第一名武将姚俊杰在世时,十分争强好胜,但自打他阵亡之后,姚家似乎比之前更为低调了。
众人不禁悄然得出了一个结论:或许过不了多久,姚家就要被挤出三大家族的行列了。
可是,今日姚家人为了维护桑玥而做出的举动令文武百官、令后宫嫔妃、令贵妇名媛齐齐侧目,他们猛然警觉,姚家是一头酣眠的雄狮,你可以在它身旁手舞足蹈、肆意游离,但决计不能踩了它的尾巴,否则它立刻就会张着血盆大口朝你扑过来。
姚府。
庄严肃穆的花厅内,姚俊明和南宫氏端坐于主位上,姚晟三兄弟和姚馨予、桑玥分列两旁,李萱跪在大厅中央。
为了怕陈氏伤心,他们按照桑玥在皇宫的话撒了个善意的谎言,陈氏临走前,还欣慰地摸着李萱的脸,赞赏她富贵不淫,威武不屈,还说病好了,就让姚贤妃向皇上请旨,给她封个县主。
当时,南宫氏差点儿就哭出来了,陈氏的心地太过善良,她哪里知道,这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对她最疼爱的人做了什么恶事?
桑玥冷冷地看向李萱,从香芋糕那件事开始,她就对李萱刮目相看了,尔后她和慕容拓在暖心阁的后院拥吻突然被李萱打断,她便对李萱起了怀疑之心。那一次,仅仅是女人对情敌的一种直觉,她没有掌握任何的证据,后来,她和慕容拓泛舟湖上,李萱远远地驻足不前,望着发愣,慕容拓敏锐地察觉到了李萱不怀好意的注视,于是赶紧拉着她进了船舱。
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强,姚家人无法理解,她见多了定国公府和摄政王府那些女人争宠的戏码,又亲眼见证了冷香凝被嫉恨所迫害的惨痛经历,哪里还能不对李萱多留几个心眼?
实际上,不仅桑玥,就连姚晟和姚奇都从李萱看慕容拓的眼神里瞧出了几分端倪,于是才故意谈起桑玥和慕容拓的过往,让姚馨予“碰巧”听见,姚馨予这个管不住嘴巴子的人,当然会到处炫耀,他们两个以为李萱会就此死心,不曾想,这却越发让李萱嫉妒,觉得姚馨予和桑玥才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外人。
这算是应验了一句话,心中有佛,众人皆佛;心中有魔,众人皆魔。
刚刚下了一场大雨,夜风吹入,带了丝丝花韵和泥土芬芳。
桑玥率先打破了压抑的沉寂,轻声道:“李萱,你这样做,对得起养育了你五年的姚家吗?对得起一直维护你的大哥吗?”
李萱一改往日的温和怯弱形象,眸光变得犀利冷沉,声,更是由山涧清风化为海面浊浪:“维护我?他们维护的人,只有你——桑玥!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一定要害你?真的只因为曦王殿下吗?我告诉你,你错了!不管有没有曦王殿下,我都恨你入骨!为什么?为什么都不是直系千金,你一来就是二小姐,我却五年都是表小姐?在你没来之前,我是老夫人口中最懂事的人,是馨予最好的姐妹,是三个哥哥时常夸赞的对象……”
泪水溢满了眸子,她眨落,继续道:“可是自从你来了以后,一切都变了!我才知道,从前大家对我的好,是多么的浅薄!你一来,老夫人和三个哥哥就亲自为你改建别院,我来的时候,三个哥哥连面都没有露!你比我懂事,比我聪颖,比我更会讨大家的欢心,不!确切地说,是大家都在讨你的欢心!五年了,整整五年了,除了老夫人,府里谁知道我的生辰?可是大哥和三哥,就连你每个月哪几天不能喝凉水都知道!”
姚豫挠头:“玥儿,你为什么每个月总有几天不能喝凉水?”
“咳咳!”姚俊明重重地咳了两声。
姚奇一把掐住姚豫的脖子,低声道:“害臊不害臊?连这个都不知道?不知道就算了,你还问?”
“我知道就不问了嘛!凭什么你们两个知道,我不知道?”姚豫不依不饶,穷追不舍,“她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不能喝凉水,那是什么病?”
桑玥的纤指摸了摸太阳穴,双颊微微有些泛红。
南宫氏原本被李萱气得要命,这会儿竟被姚豫给逗得忍俊不禁,赶紧端起茶杯,以喝茶的功夫咧了咧唇,很快,再次恢复肃然神色。
唯一没有被这段插曲影响的人是姚馨予,她指着李萱,厉声道:“李萱,你真不知好歹!玥儿和姑姑跟我们失散那么多年,又在南越吃尽了苦头,从小受着嫡母和嫡姐的压迫,几乎是活在刀刃上,她好不容易回到母家,我们当然要对她好!要把她十几年没有得到的温暖尽数给她!”
其实,自从桑玥进入姚家,陈氏对姚馨予不知冷淡了多少,起初,姚馨予也有些心理不平衡,但渐渐的,她发现这个家越来越有活力,越来越多欢笑,心里便由衷地感激桑玥、喜欢桑玥。所以,她实在无法理解李萱这种病态的心理。
桑玥喟叹道:“你知不知道,上次你给我送香芋糕,大哥发现了你的居心叵测,却非但没有揭发,反而努力替你遮掩,他在你和我之间,果断地选择了你。”
李萱的眉心一跳,朝姚晟投去不可置信的一瞥,姚晟却已没了从前待她的包容和温暖,眼底淡淡的除了鄙夷就是疏离,再无其它。
李萱和姚家这种几乎没有多少血缘关系的人,能够受到他们这么多的关注和疼爱,已是不易。李萱非但不知足,反而嫉恨桑玥,这种好心被人当做驴肝肺的感觉,令姚晟恼怒。
李萱心中一痛,但这种痛感只持续了一瞬便被新的情绪所取代:“那又怎样?你们还不是巴不得快点甩掉我这个包袱?把我嫁给一个从四品都尉,我是堂堂侯府千金,你们居然要把我许给一个都尉!论容貌,论才情,我哪点输给桑玥?桑玥可以做高高在上的一品正妃,我却只能成为明不经传的无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