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狂风吹过,一阵波浪打来,阿狸没来得及躲避,鞋子被打湿了。她只得后退到门边,以免再有波浪袭来弄湿衣衫。又觉双脚湿得难受,便将鞋袜除去,赤足站在那里。
忽耳中听得里面刘江说道:“这次多亏了丁姑娘与十二月搭救,不然属下万死也难向皇后陛下交差。”
朱瞻基幽幽道:“我再也想不到能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她。更想不到她会舍身相救,总之是我亏欠了她太多。”
刘江轻声叹气道:“当日你为了救丁姑娘性命,狠心将她推与楚王,自己也悔恨不已。也是造化弄人,你二人情深缘浅,今世注定无缘了。”
此言入得耳中,阿狸糊涂了——什么叫作为了救自己性命,狠心将自己推与楚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期间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么?
门外的阿狸呆若木鸡般站立着。十二月端着汤药回来,看见她这般神情便奇怪,他推开房门,刘江看到门外的阿狸倒吃了一惊,随即想到方才他与朱瞻基的对话怕是都被阿狸听到。
阿狸盯了他一眼,道:“你出来。”又对十二月道:“你进去给他服药。”
十二月便进去。刘江只得出来,顺手将门掩住。阿狸冷冷道:“你方才说的话我不太明白,你再仔细讲一下给我听。”
刘江没奈何,便将当日朱棣之言细细告诉了阿狸,阿狸恍然明白当日所发生的一切。她转身来一把推开门,十二月正好刚刚给朱瞻基服完药,朱瞻基靠着被褥之上。阿狸走到床前,盯着朱瞻基道:“刘江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么?”
朱瞻基看到二人神情,便知刘江已将一切都告诉了阿狸,便道:“当时所有事情交织一起,皇爷爷、父王母妃,我再三权衡,只有这样是对大家都好。舍我一人而保全所有,岂非皆大欢喜?可是我也太高佑我自己了,后来我便后悔了,却是为之晚矣。”
阿狸心里乱哄哄的,当日她也疑惑朱瞻基为何突然对自己放手,只是她心中系着朱高燨,并没有往深处去想,如今知道这一切,心中感动他对自己的一腔情意,当日他如果不作出那个选择,怕朱棣真的不会放过自己,细想下去竟然有些后怕。迷茫中听得朱瞻基之语,下意识地问道:“后悔什么?”
朱瞻基神情激动,道:“后悔将你拱手想让。如果当日之事再演一遍,我定不会那样做。我会告诉皇爷爷我喜欢你,我要你!”
阿狸闻言心中一惊!朱瞻基道:“阿狸,过去的事情我已无法改变,现在我只告诉你,你只需暂时忍耐些,待我登上皇位,一切便可改变,江山,我要!你,我也要!”
阿狸身子一颤,失声道:“你要作什么?你想作什么呢?”心中无端涌出一丝惧意来。
朱瞻基森然道:“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作!”
阿狸盯着他忽道:“你想杀了阿燨么?”
朱瞻基不语,阿狸颤声道:“你有这个打算么?”朱瞻基依然沉默。
阿狸唰地从靴内拨出匕首,一把抵住朱瞻基脖颈之中,刘江大吃一惊,连忙伸手拨刀,那十二月已抽出剑来,剑尖指着他的喉咙,冷冷地道:“别动!”
阿狸手握匕首,紧紧盯着朱瞻基,哑声道:“如果你敢伤他半分,我现在便杀了你!”
刘江忙道:“丁姑娘,有话好话,千万别伤了太子!”
朱瞻基脸色惨白,对着阿狸道:“他对你就这般重要么?你可以为了他杀死我?”
阿狸决绝道:“是!”
朱瞻基见她没有一丝犹豫,心如刀割,道:“他就要娶虞家姑娘为妃,你不在乎么?”
阿狸冷冷道:“你也一样,不是也要娶孙胡两位姑娘为妃么?”
刘江忙道:“丁姑娘,当日太子为求皇上皇后救你,迫于无奈才答应娶孙胡二女。这个你要讲讲良心!”
阿狸又被震动一下,怪不得当日太子太子妃也出面相求,原来是朱瞻基与他们作了交换条件。她蓦然想起以前与朱瞻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心中一软,转而却又想起朱高燨,想起他对自己的温柔,对自己的纵容,心一横,匕首往前一送,道:“我要你发誓,你在世之日,永远不会伤害阿燨半分!”
朱瞻基双目发赤,伤心欲绝,道:“阿狸,在你心里,终究是他比我重些。”
阿狸毫不迟疑地道:“对!他对我很重要!你快快发誓来。”此时船儿晃动,阿狸手中匕首触及朱瞻基脖颈之上,竟划出条血线出来。阿狸急忙后撤匕首,朱瞻基脖子已流出血来。阿狸心里害怕,眼中泪水滑落下来。
朱瞻基不忍再看她,闭上双眼,哑声道:“我朱瞻基对天发誓,此生绝不伤害楚王朱高燨半分。他日如有违此誓言,教我万箭穿心,天诛地灭!”
阿狸泪如雨下,转身冲出门去,刘江忙上前掏出伤药来给朱瞻基敷于脖颈之上。
那阿狸跑到甲板上坐在地上,看着前面的河水,理清自己思绪,纵然朱瞻基当日为着救自己性命才放弃她,她也不能再回到他身边去了,朱瞻基也只在她心中停留过一段时间,早已烟消云散,她不能再为过去的种种纠缠不清。不错眼间忽然看到脚上那条赤金足链,便下意识地伸手去扯了下,说也奇怪,以往她怎么也解不开这个链子,今日一扯竟然扯了下来,拿在手里细看,原来是接口之处断裂,心中便想着这是天意,注定她与朱瞻基之间以后并无瓜葛了。便将链子随手放在衣内。
下来几日,阿狸便住在隔壁十二月的房间,十二月从来不问她什么,倒是将房间让与她。刘江忙着照顾朱瞻基,经过几日将养,朱瞻基已能下地走动。阿狸却是不多说话,见了众人也只淡淡的。朱瞻基想与她说些什么,阿狸只是不理。刘江看到这种情况,早已避之远远的,更不去多问些什么。
这日阿狸正在房间里想着下来如何打算,刘江匆匆推门,对阿狸道:“丁姑娘,方才我们的人在船上发现一些陌生面孔,看来这船上不能待了,我们就在下一停靠处下船。你也收拾一下。”
阿狸怔了下,道:“你带着太子去吧,那些人目标是你们,不会找我的麻烦。”
刘江闻言苦笑一声,道:“丁姑娘,这些日子我们一直在一处,那些人早将我们视作一伙,他们如果找不到我们,只要稍微问下船家,便能打听到你,你想他们能放过你么?”
说着自去找朱瞻基。阿狸一眼看到门外的十二月,十二月冲他点点头,想来船上情况也不容忽视。阿狸心中想着,还是先下船再说,反正有十二月跟着,她倒不害怕,便急忙收拾东西。
眼看着商船靠近码头,十二月与阿狸在走在前面,刘江扶着朱瞻基紧随其后,其余几个随从走在两边。几个人跟着人流慢慢地下船上岸。待来到不远处的集市时,方才松了口气。随从去集市中转了下,一会便找到一辆马车过来,刘江扶朱瞻基上了车,再请阿狸时,阿狸却是扭过脸道:“咱们就此别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