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心中有些喜悦,这样说朱棣逃过一劫。心中又把十二月骂了一顿。却又见阿青神色有异,便道:“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阿青吞吞吐吐道:“路上碰到扶风,他说,说四殿下生病了。”阿狸一下子跳了起来,就要往外走,阿青忙拉住她道:“扶风说,说不要我告诉你。他说,说殿下不想见到你。”
阿狸呆了一下,这个扶风,如果朱高燨不想见她,他又何必告诉阿青朱高燨病了。阿狸一丝苦笑,这就是说朱高燨不想见她,可是扶风却希望她能去看他。用得着这么复杂么?
阿狸推开阿青,顾自来到朱高燨的帐篷之外,却见慕容秋风与扶风站在外面,一见到阿狸,扶风面有喜色,慕容秋风却是忙将阿狸拉到边,道:“你来看望四殿下?”
阿狸点头,慕容秋风面有忧色,半晌道:“你还是过几日再来吧,他现在染着风寒,别又过给了你,你也病了就麻烦了。”阿狸叹道:“他就是不想见我,对吧?你何必找这个借口?”
慕容秋风不再说话。阿狸转而道:“扶风,替我通传就说我要见他。”扶风答应一声,便进去。
慕容秋风嘴唇却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不一会儿扶风出来,没有方才的喜悦,满面尽是为难之色,轻声道:“殿下睡觉了。姑娘回头再来吧。”
阿狸没听他说完转身就走。如果他不想见她,她又何必非要见他呢。
下来几日,为着朱棣朱高燨的身体不适,又歇息三日,大军方才又开始行军。
满目的荒草沙地,看得久了视觉总有些疲劳。阿狸收回目光来,轻轻扯下马缰,都行驶半日了,马儿想是也累了,她看看前面行驶的大军,并没有停止歇息的意思,想来归心匆匆,都急着回家。她有些累了却也不想坐于车上,眼光扫向左侧朱高燨乘坐的马车,帘子一直放下并无什么动静,自那日阿狸被拒在门外后,两人便再也没有见过面,想来他的身子也不打紧,不然扶风与慕容的神色不会那么平静。阿狸心中苦笑,这场冷战她也不知道如何收拾了。又忽然看到前面朱棣御驾的大旗,也有几日没有见过这个皇帝了,白日行军,晚上还要处理政事,想来他也累得很。如此来看,那么这次北征便由此结束,他的生命应该终结在下一次北征,这次的榆木川不过是场虚惊,心中一动,勒住马儿。
后面的十二月跟了上来,阿狸看着他低声道:“那顿耳光先存着,待他日我一并结算。”
十二月目如寒星般一闪,忽然道:“今晚夜深到我帐中。”阿狸一怔,十二月的马儿已经向前,显然不愿与她并肩同行。
晚上驻扎下来,阿狸一切收拾妥当,偷偷与阿青说去找十二月,阿青便明白了在帐中照应。为不引人注目,她以斗篷罩头,匆匆溜到十二月的帐中。
十二月已在那里等着,看到她便站起身。
阿狸道:“找我何事?”十二月看着她,平静地道:“皇上应该已经死了。”
阿狸大怒,道:“这种话你也说得?”抬手就要打他,十二月却一把抓住她的手,看着她不说话。
他神情极为冷静,阿狸心中开始惊恐起来,嘴里却否定道:“不可能,皇上的大帐还在那里,方才我去帐前看过,一切如常,没有异样。何来驾崩之说?”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来,难道看到的是假象?她身子有些发抖。
十二月冷冷地注视着她,忽然道:“我带你亲眼看去。”说着拉她出了帐篷,双目扫视四下,然后将手放在阿狸腰间,低声道:“抓紧了。”飞身跃起,几个起落已在数丈之外。
阿狸被他带着飞跃,心中害怕,忙闭了眼睛,紧紧抱住他的腰。过了片刻,感觉二人落在一处,她慢慢睁开眼,却是在帐篷顶上。远处看到些侍卫亲兵,马上意识到这个是朱棣的帐篷。
十二月示意她低下身来,他从怀里换出一把匕首,轻轻地在帐篷顶上划过,露出一道缝隙,他往里探头看了下,便带着阿狸跳了下来,帐中静悄悄的没有声息。朱棣的大帐阿狸来过,她急忙走到朱棣的床前,床上纱帐掩着,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来,却又缩了回来,几次之后,一咬牙掀起来,床上空无一人。十二月从后面拍拍她,她跟着他转到床的后面,赫然看到一俱锡制大棺隐于角落之中,阿狸登时呆立当地,心思大乱!
十二月看看她,轻轻推开棺材一角,看看里面,然后看向阿狸。阿狸脚步发软,不禁抓住十二月,她慢慢往棺中瞧去,可不是朱棣么?只见他躺于棺中,双目合拢,脸色已然灰白,显然已去世多时。阿狸登时身子软了下去,十二月一把扶了她。阿狸泪如雨下,这个皇帝终究还是死去了。
十二月道:“如果没有猜测,他已死去七八日了。”
阿狸望着朱棣,心中五味翻腾,皇帝死去多日,军中却一切如常,并无半分消息,看来是有人刻意隐瞒,秘不发丧。那么会是谁呢?一个人终究做不成这些,定是一伙人,朱瞻基必是其一,那么朱高燨呢?蓦然想到他那日病倒,想来是因为朱棣驾崩的原因。只有那个打击能让他一病不起。而她却还在误会他,这几天他定然心力交瘁伤心之极。阿狸顿时心痛如割,为自己的任性羞愧。
十二月忽然抬起头来,道:“有人来了。”随手将棺材合拢,四下望去,见一角落堆些杂物,便拉着阿狸躲于后面,示意阿狸不要作声。
这时候阿狸才听到一阵脚步声,心想这个十二月果然耳力异于常人。透过杂物的缝隙,只见两个进入帐子,一人大声道:“见过皇爷爷。”正是朱瞻基。
阿狸一怔朱棣已经死了,这个朱瞻基还叩见什么?随即意识到他不过是在作样子给外面的人听。果然见他并未真正行礼,只是口中发声。跟着来的人亦道:“臣杨荣叩见陛下。”却是杨荣。
阿狸暗自点头,原来便是他们做的这出戏。只听杨荣道:“海涛已去了八日,不知现在到哪里了。真希望太子能早日得到消息,作出应对之策。”
却听朱瞻基道:“按时间推算,如果他马不停蹄昼夜兼程,还有五日便可到达北京,杨大人放心,只要父王得知消息,便会与杨士奇等诸位大人商议如何处理,咱们这里只需忍耐些日子。”
杨荣点头道:“皇上驾崩的消息不能拖得太久,幸好现在天气寒冷,皇上尸身尚能保存,即便如此也是越快越好。万一消息走漏,被汉王知道,他必会作出些举动,我们恐功亏一篑。”
朱瞻基道:“这是自然,在汉王得知消息之前,我们大军必要进入北京。再过数日便到了长城,那时便能收到父王的消息。”
杨荣却小声道:“殿下筹谋自是不错,不过那个张辅,殿下信得过么?当日皇上驾崩之事就应该连他一同瞒过,殿下只说无妨,还请他过来一同商议秘不发丧之事。臣只担心,他万一将消息传与汉王就糟糕了。“
朱瞻基轻轻一笑,道:“这个杨大人多虑了。张辅为人精明,且日日与皇上来往,如果他两日不见圣驾,怕就会起疑,那时便是想拦也拦不住。既然如此,干脆以实情告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必知晓其中利害关系,与咱们一同合作,咱们岂不是多了几分必胜的把握?放心,他不会与汉王传递什么消息。”
杨荣心中疑虑道:“臣总是担心于他。”朱瞻基微微一笑,显是心中有数的样子。
两人又到朱棣的锡棺前略站了站,忽见一人走了进来,阿狸瞧去却是马云,只见他与朱瞻基杨荣相视点头,马云大声道:“殿下,时间不早了,陛下要安歇了,请二位也回去吧。”
阿狸便意识到这个马云必也是朱瞻基一伙。眼见二人慢慢地出了帐子,又在帐外故意大声寒喧几句,方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