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宽阔的天然凹地,阵亡契丹骑手的尸体被堆积在一起,上面放置了干燥野草,再浇上了一些猛火油,浓烟很快就冲天而起。放了一把大火之后,黑雕军狮营和蛟营迅速撤退,沿着黄河北岸西行,准备先到乌梁素海,然后南渡黄河,退回廉县。
担任断后任务的是军使慎于行率领的百人骑兵队。慎于行是沧州军转为黑雕军的老军士,五年多战斗,他已居功由伍长升为军使。他带领一百名手下,负责掩埋被焚烧的契丹军士尸体,同时策应三组侦骑。
燃烧尸体的味道极为难闻,慎于行虽说站在距离凹地约有一百来步的地方,却仍然用手捂着鼻孔,慎于行的手掌摸惯了刀弓,有不少隆起的老茧,臭味无孔不入地从老茧处渗进了慎于行的鼻孔。
慎于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顺手从怀里取出一张布巾,塞住鼻子,这样一来,臭味倒是没有了,却闻到一鼻子奶味。
慎于行在同心城娶了一位长相俊俏的党项女子,党项女子在年初为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这让慎于行乐开了怀。这张布巾是慎于行儿子的围巾。一个月前,慎于行看望了儿子回到军中,临行前,顺手取下了儿子的小围巾,想念儿子的时候,闻闻儿子身上的奶味,也能稍稍解谗。
闻着带奶味的布巾,想着儿子肥嫩的小手和屁股,坚强如铁的慎于行涌出了一丝温情。他看着燃烧中的尸体堆,听着噼噼的爆响声,心中突然涌出了一丝不忍。
尸体堆里放有很多极易燃烧的枯草,并且浇上了猛火油,大火燃烧极猛。直到中午才慢慢小了下来。
慎于行观察了一会火势,上层尸体全部烧成了木炭,估计下层地尸体估计很难燃干净。慎于行招了招手,一百名军士挥动着铁锹,用泥土掩埋被焚烧的尸体。
军士们被臭味熏得受不了,一边干活,一边小声地抱怨着:
“既然要埋,何必先烧。弄得臭气冲天。”
“这完全是脱了裤子打屁,多一道手脚。”
“契丹人势力不小,烧掉尸体可以掩盖痕迹。”
一名军士反驳道:“埋得如此浅,根本无法掩盖痕迹,恐怕契丹人会报复灵州。”
马上有军士道:“呸,我们黑雕军怕过谁,这些契丹军还不是小菜一碟。”
又有精明的军士接口道:“将军下命令的时候说过,不要让契丹人看到伤口。估计是怕契丹人发现巨箭痕迹,这可是我们对付契丹人的利器。他们不知道我产有巨箭,正可以打个措手不及。”
又有军士道:“天气已热,不烧掉这些尸体,只怕被野物所扰,惹来瘟疫。胡人多有火葬习俗,烧掉尸体算合情理。”
凹地甚大,一个多时辰。众军士一边议论着一边尽力掩埋,手掌开始出现一个个水泡,却只埋了一半。
远处一阵急促马蹄声传过来,在远处守卫的军士站起身,对着慎于行喊道:“军使,回来一组侦骑。”
十名侦骑飞一般来到慎于行身边,一名侦骑道:“动作快一些。契丹大军距离这里不过两个时辰,赶紧走吧。”
这十名侦骑并未停留,朝东而去。
慎于行看到有些军士停了下来,道:“别停下来,契丹人还有两个时辰,怕什么?”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又有一队侦骑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一名侦骑对慎于行大声喊道:“契丹大军就要过来了,怎么还不走。找死啊。”
众军士虽然心慌,见军使慎于行闷着脸不发话,就继续卖力劳动。
再过了一会,第三队侦骑旋风一般奔了过,为首一人认识老兵慎于行,道:“契丹军离此不到十里,慎老军,赶紧带着你的人离开。”
此时,仅剩下一小块烧焦的尸体没有被掩埋,慎于行坚持道:“大家抓紧,一会就埋完了。”
众军士见慎军使态度坚定,只得拼命填土。慎于行趴在地上,把耳朵贴在地面上,地面隐隐传来的马蹄声。慎于行还未站起来,军士们一阵欢呼,所有焚烧印迹终于被泥土盖住了。
慎于行轻描淡写地道:“弄些草来,把新土遮住。”
慎于行是经验丰富的老军士,手下素来信服于他,见到他如此镇定,大家迅速散开,抽出腰刀开始割草,很快,焚然之地全部被青草所覆盖。
这时,众军士已经感到了地面轻微颤动,空中似乎传来了契丹人身上特有的酸酸味道,慎于行大叫道:“上马。”说完,奔向自己战马。众军士们早就盼望着这一句话,快速翻身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