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朝阳在脑袋里搜寻了一遍,好像没听过这个地方:“翠宫院,我怎么没听说过?”
白玲说:“我问过不少留用警,都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你还记得保定那次吗?”
“你说这个翠宫院其实只是一个代号,并不是真的地名?”
“平西地势复杂,是个打游击的好地方,必须弄清楚翠宫院在哪儿。”
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
郑朝阳叫来三儿,问道:“怎么回事,这么吵?”
三儿解释道:“齐拉拉和宗巡官从大街上带回俩人,女的是冼登奎的女儿冼怡,男的不认识,狂得狠,正骂大街呢。妹妹的,不看看咱这儿是啥地界。组长你别管,看我怎么去收拾他。”
三儿捋胳膊挽袖子出去了。
郑朝阳也走出门,叹口气道:“又是这个冼大小姐,唉!”
在郑朝阳的办公室里,冼怡正抹着眼泪。
郑朝阳没好气地说:“好啦,别哭啦。我这儿正烦着呢。”
冼怡很识相地不哭了,郑朝阳倒觉得有点尴尬。
他气哼哼地说:“北平现在是兵多、匪多、特务多、奸商多、流氓多、银圆贩子多,多如牛毛。我们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好几天都没正经睡过觉了。你还来搞这些。”
冼怡也生气地说:“我的事在你是小事,在我就是大事,终身大事。你就看着我嫁给这个什么‘好不啦’啊?你看他那个样子,跟抹了奶油的火柴棍儿似的,哪点配得上我啊?”
“这个谁……到底是谁?”
“他叫陈比干,是天津金盛银行的襄理,陈果夫的远方亲戚。你走那天,我爸爸被万鬼子给抓了,我没办法只好去求他。是他自己说要和我结婚,我可没答应他啊。”
郑朝阳一愣,有些自责:“那、那你说的什么?”
“我就说,只要把人救出来,这个事呢,好商量。是好商量,可没答应就嫁给他啊。现在他死王八咬人不撒嘴了。”
“就凭你爸的势力,他能把你怎么样?”
冼怡更生气了:“我爸爸同意这门婚事。”
郑朝阳吃了一惊:“那你得去和你爸说这件事。这算是家务事,我不好插手……”
冼怡看着郑朝阳,眼中委屈含泪:“朝阳大哥,你就愿意看着我嫁给他吗……”
郑朝阳很尴尬,躲避着冼怡的眼神。冼怡请郑朝阳出面说服她爸放弃这门亲事,郑朝阳没办法,只能答应帮忙,但不是自己去,而是让白玲去。冼怡一脸委曲。
白玲到了冼登奎家,冼登奎爽快地同意不干涉女儿的婚事。白玲告辞,她出门时留意到客厅里的一幅画。
冼登奎让女儿送送白玲。冼怡送白玲出来,心情大好。白玲问冼怡怎么她父亲管她叫“八万”,冼怡臊得脸通红:“我娘生我的时候,我爹正在打麻将,单调八万胡了个满贯,于是就给我起了这么个混账小名。我和他说多少次了不许叫。”
两人越聊越亲近,白玲问起冼怡家客厅挂的那幅山水画,上面有什么碧霞啊,翠宫啊的字样,是不是都是佛教上的名字?
冼怡呸了一口,说:“才不是。那是太平道用的名字,对应天上二十八星宿,也就是太平道给二十八星宿重新起的名字。上了碧霞山,迈步翠宫院,一路紫丹炉,又见月桂树,一个星宿一个层级,修满层级就到了天宫了。到了天宫,就做神仙啦。”
白玲诧异地问:“你爸爸还搞这些啊?!”
“他是太平道的点传师。唉,其实也是胡扯,他就是想用太平道做买卖,人多啊。好了不说这些了。姐,我也想和你一样啊,哎,你告诉我,我怎么才能和你一样啊?要不我也去当兵吧?”
冼怡絮絮叨叨地和白玲说着,并且过去拉住白玲的手,白玲本能闪躲,但又马上伸出手去拉住冼怡。两人聊着笑着,渐行渐远。
白玲来到郑朝阳的办公室,上来就说:“冼登奎装蒜倒是很有一套啊。”
郑朝阳警告说:“看着憨,其实歹毒得很,当年北平城一半的鸦片生意都是他的。可他做坏事不留贼名,还开着粥厂救济穷人,逢年过节的给乞丐发礼品、施舍旧衣服。他号称‘慈善家’,一面是人,一面是鬼。”
“可惜了冼怡这丫头,有这么个爹。”
“冼怡没出生他爸就已经是黑道人,她没得选。人没法儿选择自己的出身,但能选择自己的出路。冼怡和他爸爸不一样。”
“你们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