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推掉了所有的政务,他在未央宫深处修养身心,准备着生命中最壮烈的一次行程。
昨日已经明确下诏,朝廷上的一切大小事务都委托给太子来处理。在启程出巡天下之前,他将不会再过问。
绝大多数臣民还并不知道这背后所隐藏的深意。对于皇帝的这个决定,也只不过是认为和从前一样,御驾离开长安后,由太子代为监国一段时间而已。
就连尚书令、中山侯刘屈牦也并不确切了解。他只知道皇帝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好,在进行长途跋涉的巡游之前,好好将养一下身体,还是很有必要的。
因为这样的原因,虽然他今日怒火万丈,在思考再三之后,还是暂时打消了去强行叩宫请求见皇帝的行动。而是改为到太子监国跟前来讨个公道。
也怨不得这位老资格的皇亲国戚如此愤怒。实在是因为刚刚发生在长安城中的这件事影响太恶劣。他身为当朝尚书令,不仅仅是为了私怨,更重要的是,这件事牵扯到了大汉帝国与极西方强大国家波斯的关系。如果处理不好,刀兵相见,烽火重燃,那是非常容易发生的事。
当自己非常器重的那个儿子刘玄武气急败坏跑回来报信的时候,中山侯刘屈牦正在府中与几个亲近的朝堂大臣们把酒言欢,商谈一些近来的朝中事务。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朝堂也不例外。为了各自利益而划成的势力范围,永远也不能消除。就算是圣人临朝,也不可能统一所有人的意志。
从河间进入长安的刘屈牦,一旦位高权重,很快就有了许多依附者,不用他去费心费力经营,就很自然的成为了某些势力在朝廷里的代言人。
互相帮衬,各自得益,在王朝政权的发展历史上,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经历过许多世事的刘屈牦非常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时不时地邀请几个重要人物来府中小酌几杯,在笑语言谈中加深一下彼此的情谊,便是中山侯府最近时常举行家宴的原因。
中山侯府十分奢华宽敞,后园的楼台亭阁精致,人工开凿的湖泊水波荡漾。今日细雨朦胧,刘屈牦在水榭厅里摆下酒宴,与四五个过府的大臣把酒言欢,观赏景致,气氛正是热烈。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到府中的小侯爷带来了令人不快的消息,打破了这种气氛。
“岂有此理!身为当朝丞相,元召他怎能如此行事……!”
听完儿子的哭诉,刘屈牦拍案而起,勃然大怒。
入朝这些时间以来,对于座位排在他前面的这个年轻人,他心中没有什么敬意,只有嫉妒和不服气。
论年龄和资历,刘屈牦已经年过半百,历任地方。可谓是一个非常成熟的执政者。论身份地位,他是中山靖王嫡系子孙,当今皇帝的族兄,太子也要喊他一声皇叔。
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和很多皇族的人想法一样。身为外姓大臣,无论是怎样的功勋卓著,也无论是怎样得到皇帝的宠信重用,说到底,也终归只是一个为了王权服务的奴才而已!
所谓家天下!这个天下可是高祖皇帝一手打下来的,它姓刘。这一点儿,任何人都不能僭越。汉高祖刘邦杀白马以盟天下“非刘氏而不王”,归根到底,就是为了限制做奴才的权力太大而威胁到王权。
他刘屈牦可是正宗的主子身份,而元召就算是当了丞相,封万户侯,而且身为当朝驸马,也只是一个外姓奴才而已。
只不过,虽然有这样的优越感,刘屈牦心里还是不舒服。他不甘心屈居在元召之下,每当朝堂议事,不得不冷眼看着元召作最后的决定,每当这样的时刻,这种屈辱感尤其沉重。
取而代之的想法,已经不止一次在他的脑海中徘徊。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而已。元召在朝堂上的势力很强大,这一点儿让老谋深算的刘屈牦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