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兴宁伯,他则感到好奇。
定国公是高皇帝的义孙,自幼从军,战功累累,于靖难中屡立奇功,深得皇祖父信任。兴宁伯弃文从军,以布衣起身,更有大孝之名。年不及弱冠即受封一等伯,掌控大宁,镇守边塞之地。每次听皇祖父提起此人,都是颇多赞赏。教导他读书的王府教授却对其多有谤言,斥其为小人,佞臣。
朱瞻基更加好奇。
身为姚少师的徒弟,兴宁伯究竟是贤能的治世之才,还是谄媚小人朝中佞臣?
如果有机会,他很想见见此人,或许能解开心中的困惑。
朱高炽能猜到儿子在想些什么,不免摇头轻叹。
多年之前,皇太孙尚在,他与二弟三弟一同进京朝拜。当时,定国公尚未封侯,兴宁伯还只是个百户。
路上的不平,京中的暗潮汹涌,逃离南京时的那场大雨,兄弟三人在雨中把臂大笑。
一去经年,恍如隔世。
如今,二弟三弟去了边塞,定国公兴宁伯镇守一方,他却囿于京城,在原地踏步。
是谁的错?
能问的,只有自己。
“父王?”
面对长子不解的目光,朱高炽笑了,“父王只是忆起早年间的事。当年,父王能平安从金陵离开,还是兴宁伯出的主意。还有这个杂粮饼子……”
朱高炽放松了神情,陷入了回忆之中。
朱瞻基听得十分认真,双眼发亮,父王第一次同他说这些。
暖阁外,平王妃拦住了宦官,“王爷在同世子说话,不必打扰。”
话落,带着宫人,沿来时路离开。
王爷不是陛下唯一的儿子,世子也只是王爷的长子。
空中闪过惊雷,雨幕骤降。
平王妃停在廊下,墙壁之上的蟠螭隐于祥云之内,屋顶檐角的青色琉璃瓦被雨水敲击出了一声声脆响。
一场大雨,笼罩了整座南京城。
“王妃?”
“回吧。”平王妃突然笑了,笑得释怀,“快到王爷千秋了,府内也该准备着了。”
“是。”
大雨连下了数日,江浙部分州县都上报有水患之灾,今岁恐稻谷不丰。请减免数地夏粮,并开府库,调拨稻谷赈灾。
朝堂之上,户部奏给三月之粮,朱棣摇头。
“水患频发,秋粮未有期。只给三月之粮,民定饥馁,国于惠民岂可为旦夕计。”
“陛下,府库之粮尚需给以卫军,需秋成之后方得充裕。”
“不足之数,从内库出即可。”
郑和下东洋,开原、广宁和大宁上交的税粮,布帛,铜钱以及各种奇珍异宝在内库中堆得如小山一般。
朱棣相当有底气,朕不差钱!府库钱粮不足,朕来补。
内库不归朝廷管,皇帝自己说得算。
皇帝说从内库出钱,户部还能如何,只能拱手,“陛下圣明。”
出钱归出钱,对于朝廷和地方某些官员的问题,永乐帝是洞若观火,当殿明令,寻常时候,朕不追究,但赈济灾民之时,有谁敢打赈济粮的主意,要钱不要命,查不出来是运气,一旦查出来,扒皮砍头,自己选一样。流放充军的机会都不再有。
朝廷的诏令很快下达至各州县,各地官员纷纷表示,一定不负皇命,互相监督,谁敢伸爪子,不用天子下令,直接剁手!
受灾之地的老人们被请到县衙听诏,回到里中,无不宣讲天子仁德。有县民耆老缝百家布,书天子圣德,当地官员即以快马驰送入京。
铁血如朱棣也不免双目泛红。
民如水,君如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