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达撑着顾牧,清安迅速上前一把抱住,缓缓将人放倒,流云最是知机,已经在地上铺了清安的大氅,顾牧倒下的身体正好落在大氅上。
一行三十多人,有条不紊地忙着,一个都没有看向那对摔在一起的农家兄妹!
谁都不知道,表面沉着镇定的清安,内心早已波涛汹涌,被噩梦般的现实冲击得几乎要撅过去,若不是一口气强撑着,她只怕就倒下了。
——顾牧的伤口,和上辈子听说的一模一样!
此时的顾牧,头发枯乱,双目紧闭,脸色灰白,双颊瘦得完全没了肉,凹陷了下去,就仿佛是一层皮覆在头骨上,昔日的男色减得还剩一成都不到,倘若不是虚弱至此,以顾牧的颜值又怎么会让杏儿只是觉得好看?
他浑身伤痕累累,最可怕的是,他的胸口有一道几乎是横劈下来的伤口,好似开膛剖肚般血肉模糊,包扎着他自己的外衣撕成的厚厚布条,被血染得层层通红,有暗红的血渍,还有鲜艳刺目的血色,他的嘴唇已经完全变白,几乎看不到一点血色了!
即使那俩兄妹有可能是顾牧的救命恩人,清安还是按捺不住心口陡然升起的戾气,恨不得将这两人弄死!
就为了那么点私心,就忍心把伤势如此之重的人从床上拖起来,如果他们是追杀的仇人还罢了,可他们明知道是友非敌,居然还这么不管不顾!
清安的眼圈一下子红了,眼泪吧嗒吧嗒地滚了出来,压抑的哽咽声如同受伤的野兽,绝望又凶狠,她从来不知道,亲眼看到顾牧伤成这样,她会如此痛彻心扉!
她哆嗦着嘴唇,伸手往顾牧的鼻子下探了探,若有若无,如果不是她屏住呼吸去感受,几乎都感觉不到。
谢天谢地!她几乎要感激老天爷了!
别说清安了,就是她身后那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们,看到了顾牧的伤势,也是红了眼圈,走时还活蹦乱跳的人,如今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受不了。
“主子,这里并不安全,我们还是早点离开为上!”古达经验丰富,一看顾牧这样儿,就知道是中了埋伏,说不定那要害他的人还憋着后手,他们这一行虽然有三十多人,几乎都是好手,但也不能托大。
那边流云已经利索地从包袱里翻出一个玉盒,打开,从那根儿臂粗壮四肢清晰至少有五百年以上的野参上掰下一根胳膊,递给清安,这是清安临走前特意带上的,果然起了作用。
清安也没时间顾及什么男女大防,塞进自己嘴里嚼了嚼,又转而塞进顾牧的嘴里,旁边众人看了权当没看到——都伤成这样了,不弄点好东西吊着命,又怎么经得起长途奔波?
谁都知道,他们家郡主心里那根弦已经绷到了极致,再也经不起丝毫刺激了,万一这顾二公子出了事,只怕他们家郡主也得跟着出事!
古达对这个已经预定的姑爷还是有几分敬意的,条件如顾牧且愿意入赘古家的可不多,且又是郡主的心上人,这个要是死了,古家还不知道能不能盼来另一个,就冲这个,说什么也不能让顾二公子出事,他们这行人暗地里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他们死了,也不能让主子和顾二公子少一根毫毛!
“主子,这两个人怎么办?”
古达上前去轻踢了长栓一脚,长栓也算是个好兄长,早在两人摔倒时,就把妹妹护在了身后,被古达踢了一脚,动也不敢动,就那样生生受着,生怕一个躲闪,露出身后的妹妹,让妹妹遭了罪,这帮子人一脸杀气,还带着刀剑,肯定不是好人,万一看上了妹妹,可不把妹妹糟蹋了!
也不怪长栓这样想,杏儿虽然是个乡下村姑,但颇有一番小家碧玉的清水出芙蓉之美,别说在他们村,就是在整个镇上也是排得上号的美人,甚至还跟着兄长认识了几个字,在乡野也算是比较优秀的女孩了。
这哪个地方都有不太平的,对于平头百姓而言,地主豪绅、水匪强盗都是惹不起的人物,杏儿的容貌在清安等人看起来不算什么,但长栓却很害怕这群人会伤害到杏儿,他们前村一个长得还不如杏儿的姑娘,不就是在去姥姥家的路上被土匪糟蹋了么?
杏儿虽然躲在长栓身后,也吓了个够呛,但她比自己兄长强,还能稳定情绪,悄悄去观察这群人,自然也听出了古达的语气虽然充满轻视,却没什么恶意,心中就是一松,看来,这群人说是那个公子的朋友,不是骗人的!
她眼珠一转,觉得自己是不是能要求些什么。
清安漠然地看了两人一眼,“给他们五十两,权作谢礼,等长风醒了我再和长风商量。不过,这救人的事儿,让他们最好忘记,一个字都不要在人前提,否则,招来了什么灾祸,谁也救不了他们!”
若是让那些人知道这兄妹俩坏事救了顾牧,只怕这两人会被啃得渣都不剩,连顾牧都敢说杀就杀,在这些人眼中,两个村民乃至于他们一个村子人的性命,压根就不算什么。
长栓小时候念过几年私塾,多少有几分见识,听了清安的话,只差没吓尿,他本来救人全凭一时的善心,没想太多,结果妹妹一看到他救回来的人就连眼睛都不会转了,恨不得黏在这人身边,他心里就有点后悔,生怕引狼入室,如今更得知这人说不定还会给他们带来杀身之祸,就恨不得从来没生过那点善念,巴不得摆脱了这个人,能有五十两的银子,简直是意外收获了,他打定主意,拿到银子,立刻就带着妹妹去镇里住一段时间,避避风头再说。
但长栓这么想,奈何他妹妹并不配合。
“——可是,那位公子之前醒过一次,得知我救了他,他向我许诺,说要带我回去,纳我当二……当妾。”
杏儿眨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绞着衣角,怯生生又充满娇羞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