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富贵上来拦,胳膊刚伸出去,温宁便拽住他,夸张地开喊,“打人,你还想打人啊!”
余南则朝围观的太太小姐招手,“来啊,来一起砸,不能让他坑害人了!”在她的掇撺下,倒真有一两个大胆的小姐小跑上来开砸。摔碎东西的声音听来真是清脆悦耳。
焦富贵一边力图挣脱温宁的拉扯,一边嘶声喊道:“小姐,你们再这样,我报警了,报警!”
“哟,这里还有日本货,你是汉奸啊,居然卖日货!”余南不知从哪里翻出一瓶香水,胡乱嘟囔出一窜似是而非的日语,“你还敢报警,抵制日货,人人有责!”
话音刚落,感觉有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头,清亮的女声在身后响起,“这不是日货,你念的也不是日语,造谣生事,快给我住手!”
余南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她已猜到身后是谁,也不回身,掣肘往后直撞。她这一掣肘,看似撒泼闹事时的随便乱打,其实用足精准之劲,身后人却将肩头一缩,轻描淡写地闪避开来,后退两步。
与余南对峙的,正是化妆品店的老板娘花枝。她将儿子青娃看得娇惯,刚抱着在街上逛了一圈,回来就看到有人来店里闹事。
余南与花枝正面相对,展腿,大咧咧直朝对方踢去,也不管对方怀里始终还抱着一个娃娃,显得凶蛮无礼。
这一脚,正中花枝的左大腿。花枝闷哼一声,曲腿单膝着地,怀里的孩子仍然稳稳地抱着,只是青娃一直恋恋舔嗜着的麦芽糖脱了手。
今天,这贪嘴孩子的零食换作了麦芽糖。这种糖也是本地特有,用麦芽熬成糖汁,按照顾客的喜好,以滚烫糖汁在木板上洒绘成各类形状,再以细竹棍黏入串接,入口甜腻,老小皆爱。青娃的这支糖是匹高头大马,他小心翼翼地刚将马尾巴舔光,剩下的左看右看,舍不得下口。
现在,他舍不得下口的宝贝要飞了,青娃急得“哇哇”大叫。花板在曲膝的同时,侧身左手一捞,正好执住了糖的棍把子。
花枝放下孩子,满脸痛苦地扶着膝盖站了起来。她说:“大妹子,有事说事,你又打又砸的做么子?刚才要是打到娃娃了,你打算怎么赔?!”
余南恶狠狠地说:“这不是没打着吗,装什么孬!”
“哇!”这边青娃见花枝一直揉腿,扯开喉咙大哭起来,“妈妈,你被打了,痛不痛啊,谁把我们家砸成这样啦?!!”
小孩子的哭声最易让人心软,开初起哄跟着余南打砸的小姐立刻显出愧疚的不自在,缩着身子往店门方向退。
青娃不仅哭嚎,而且一边哭一边冲到余南身旁,小拳头往她身上擂,“坏人,打我妈妈!”
事先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场景,余南顿时有些呆傻,这种不及腰高的小孩,打也打不得,凶也凶不起来,怎么办?
温宁走了过来,抚摸青娃的脑袋,“这娃娃,还挺知道护娘的,真不错。”对余南嗔怪道:“咱们确实有错,砸东西以免再害人就好了,你怎么打起人来了!”
余南冷哼一声。
温宁又柔声道:“还不跟人道歉?”弯下身子笑吟吟去摸花枝的膝盖,“有没有受伤啊,我看瞧瞧。”她的手刚触到花枝的大腿,花枝身子一晃,躲了过去,冷冷道:“我没事。”
温宁道:“还是给大家都看看吧,大家都放心。”
花枝再度闪避,“不用了。”
余南拧着脖子翻白眼,作出一副不肯认错的姿态。
事情发生到这种程度,也是警察应该出现的时候了。
两名巡警大摇大摆地踱了进来,见到面前的场景,先吓了一跳,问发生什么事。焦富贵和余南当然争先恐后地控拆对方,得到的结果,是双方当事人全部进警局说清楚。
进了警局,录过口供,管事的警察这样对焦富贵说:“此事源起在你,究竟你的货有没有问题,也是说不清楚啦。反正人家找上了你,打了打了,砸了砸了,我看嘛,这件事也算两清,回去收拾收拾做生意吧。”
面对余南和温宁,则说道:“你虽然是受害者,但砸了人家的店,打了人家的女人,还吓唬了人家的娃,这口气也算出过了。回去,再不许寻衅滋事,再要滋事,哥哥就得对你们两个妹子镣铐伺候啦!”
各打五十大板,以和稀泥的方式结案,是警局“化解”矛盾的快省捷径。训话时,当事双方都在场,听得真真切切。于是,焦富贵怒瞪温、余二人一眼,余南抡起拳头吓唬似逼近一步,然后各自转身,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