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瞻扬唇,眼角不着痕迹地溜了一眼帘栊下那道灰扑扑的影子:“但我恐怕帮不了你,我岳母家的事情,我从来不插手。”
“老弟高风亮节,自然不会是傅筠那等人。只可惜我素日与商户极少往来,与宁大当家不相识,也没有个靠谱的人引荐,否则的话倒不用惊动老弟。
“不如这样,我也不让老弟为难,你只需帮我引荐认识一下宁大当家,余下的事情我自己来。你看如何?”
何群英这话音一落,帘栊这边的傅真脸上就添了寒色。
姓何的这算盘打的可谓邦邦响!
裴瞻是什么身份?
宁夫人又是什么身份?
纵然是翁婿,可但凡裴瞻当了这个领路人,把何群英引荐给了宁夫人,宁夫人那样通世故之人,还能不答应拨船给何群英?
反过来说,何群英只要把裴瞻给说动了,哪里还需要裴瞻亲自出手?宁夫人不可能不给这个面子!
他倒是知道租外面的船要价不低,别家的船舱都要用自家的货,宁家就不用运货吗?
自家那么多间商铺,就不用做买卖了?
竟然还直接找到了裴瞻,裴瞻一出马,宁夫人不但会给面子拨船,只怕还直接要连赁钱都给免了!
天知道她如今对裴瞻这个女婿有多满意,现在连宁家都隔三差五在他这个姐姐面前抱怨自从姐夫成了姐夫,自己就有多失宠了!
宁夫人一天到晚地夸赞裴瞻如何有勇有谋,又知礼孝顺,张嘴就是“跟你姐夫多学学”“多看看你姐夫怎么做的”,这可是亲亲“女婿”推荐的人哦,她会收钱才怪!
话说回来,何群英这么做不是摆明了想占宁家的便宜吗?
傅真扒着帘子,也顾不得会不会露馅了,一双眼直瞪着正好面朝这边的裴瞻,恨不得立马给他使眼色让他拒绝!
可这家伙,今日却格外没眼力见,那双眼睛看酒看菜看何群英,就是不看到她这边来!
她没办法,只能拿起备用的酒壶,再装了一壶酒走过去,假装给他们添酒。
反正何群英没见过她,不认识她。
裴瞻余光瞧见傅真拿起酒壶,就把眼皮子垂下来了。
“按两家的交情,这个忙,我确实不应该推脱。不过这事我还得回去跟我媳妇商量商量,你只怕也听说了我家那位不好惹,这话要是回的不好,我回去可是要吃排头的。”
何群英笑道:“老弟你堂堂大英雄,莫非还真惧内?偶尔放低身段哄哄女人高兴也就罢了,可别当了真,一旦坏了规矩,她们可就要蹬鼻子上脸了。”
傅真刚好走到旁侧,听到这里照着他后脑勺狠瞪了一眼。她就说当初皇帝才将他连贬三级是轻罚了,冲这个德行,把他发配大西北为奴都不为过!
傅真执壶给他的杯子斟满,又来给裴瞻斟上。倒酒的当口,他伸出尾指轻刮了一下裴瞻的手背,用以示意。
裴瞻却张开了几指,把这根尾指握在掌心。
傅真惊了!
这家伙在干什么?
他竟然连个打杂的娘子的豆腐都吃?!
心思这一转动之际,他的手又挪开了,仿佛刚才那个动作只是无意识为之。
傅真垂眼瞪过去,只见他的手又扶住了刚刚倒满了的杯子,另一只手掏出丝帕,慢条斯理的拭着溅出来的几滴酒水。
何群英皱眉道:“哪来的这般毛手毛脚的婆子?下去!”
裴瞻拦道:“倒是挺有眼力劲儿的,留着在此伺候也罢。”
何群英便把目光朝傅真投来,这一看他便有了些心领神会:“原来是个小嫂子。难得老弟看着顺眼,你随意便是。”
说完他使唤傅真:“好好伺候这位爷!”
傅真后槽牙咬到发酸,面上不动声色,垂着头退到了裴瞻后方,伸出手,用力的掐了他背脊肉一把。
她就不信这小子不是认出自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