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寇道长对自己过去二十几年的世界观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看着散落一地的铜钱剑,自心灵深处发出和穆道长师徒一样的喟叹:“修道,也要讲究与时俱进,紧随科技发展啊……”
那边,同乩还在一边和自己吵架一边抽自己,不一会,他的脸便肿了起来。
喻争渡看不下去了,出声喝止:“你们快住手,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们打的是同乩,再闹揍你们了啊!”
同乩这才悻悻住了手,但附在他身上的三兄弟仍然轮流发言,骂声不断,看得现场群众心头一阵幻灭。
谁能想到,他们供奉了这么多年的三神,居然是这副德行?
大家在喻争渡的指挥下站了起来,但整件事情的离奇发展还有些懵逼,又对方才的超自然现象心怀恐惧,此时都不敢随便出声。
就听商阙漠然出声:“说。”
其他人不清楚,但三神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却感受到了一股极为恐怖的威压,这一刻,他们终于知道,眼前的人,绝不只是能借来雷火那么简单。
同乩的牙齿不断打颤,磕磕绊绊地开了口:“我们说,我们现在就说……”
“我们三兄弟在永乐年间由喻氏乡民立庙塑身,享受喻氏的供奉,数百年来也一直兢兢业业,庇护着喻氏子孙,不敢有一刻懈怠……”
三兄弟轮流开口,将他们入魔的经过慢慢道来,众人方知事情真相。
原来这三兄弟生前极有威望,死后更是被立庙供奉,享受人间祭祀,一开始,他们也如生前一般,云行雨施,庇护一方,因此备受喻氏爱戴,香火鼎盛一时,虽是阴庙出身,但也位列仙班,入了神籍。
只是入了神籍之后,他们才发现自己原来属于神仙界的最底层,虽有香火,却无地位,这对向来备受尊崇的三兄弟无疑是个不小的打击。
这不甘侵蚀着他们的心智,但因为受天庭管辖,他们不敢擅专,因此几百年来一仍其旧,享受着香火,庇护着百姓。
直到五十年前,天地崩陨,正统出身的上神随着天庭一起覆灭,反倒是驻守人间的小神幸存了下来,三神便是这幸运的小神。
挣脱了上天庭的管辖,又有着人间的鼎盛香火,三神心中压抑数百年的阴暗面快速增长,不仅堕了魔,还仗着信众众多,欺压其他小神,把锦潭镇的土地神给赶走,霸占了对方的供品。
也就是说,这数十年来,锦潭镇供奉给其他神仙的供品,也全都落入了三神的口袋。
三神的贪念越来越大,终于不再满足原来的这座小庙,这才提出要推掉喻氏公祠,扩建庙宇,享受原来上神才有的待遇。
商阙的威压在前,三神不敢隐瞒,老老实实把这经历说了出来,不过天地崩陨这一段,商阙没让他们说出来,只含糊说是天庭力有不逮,才让他们为所欲为。
在场众人听完这段因由,俱是久久说不出话来,心中无不唏嘘。
三神确实曾经庇护过他们,只是终究没能守住初心,让私欲侵蚀了神识,最终落得个堕入魔道的下场。
可悲,也可叹。
三神阐述完这段经历,又跟鸵鸟一样把脸埋在地上,生怕与商阙有眼神的交汇,口中请求:“我们犯的错已经全部交代完毕,请您饶了我们吧。”
看到当初备受尊崇的三神如此落魄,喻氏乡民终究心有不忍,喻老先生对着商阙鞠了个躬:“三神虽然有错,但毕竟是我们喻氏先人,能不能让我们喻氏自行决定怎么处理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难免有种滑稽的感觉,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能碰上给神求情的事啊。
商阙“呵呵”一声,冷漠道:“你们喻氏先人心可是偏的。”
喻老先生一时没能明白,就见商阙垂着眼皮看同乩:“老实点,全部交代清楚了。”
同乩的脸已经贴到地上了,声音细如蚊子:“我们已经全部交代了……”
商阙:“嗯?”
同乩顿时吓得磕头不止:“我们这就说,这就说……”
喻争渡见状挥了挥拳头:“你们轻点,那张脸是同乩的,磨破相了我揍你们啊!”
喻老先生忍不住用余光看了看喻争渡,双手微微颤抖……喻氏子孙里能这么毫无负担地威胁要揍三神的,估计就这么一位了。
三神果然不敢再伤害同乩的肉体,抱着脑袋说道:“从堕魔之后,我们三兄弟就、就有了私心,将本应该均分给所有信众的气运全部给了……给了我们三兄弟的嫡系后人……”
三神此话一出,现场群众顿时哗然,喻氏乡民面面相觑。
喻老先生亦是吃了一惊,三神毕竟是喻氏的先神,虽说野心膨胀,意图侵占供奉和土地,但这些行为并没有给喻氏带来太大的影响,从感情上来说,喻氏乡民并不愿意太为难他们。
只是大家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将喻氏一族的气运全部给了他们三兄弟的嫡系后人,这可是实打实地在损害一整个氏族。
三神自然也知道他们做的事情天理不容,同乩虽然不敢再拿脸去磨地,但也不敢抬头看人,支支吾吾道:“喻氏绵延数百年,旁支众多,且多有通婚,这里面血统早就不纯了,虽然都顶着同样的姓氏,但许多与我们三兄弟并非同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