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残颚疈晓
千惠早起去单位请假,买完早饭踏进家门时,顾夏依旧坐在沙发上,保持昨晚的姿势,整整一晚。
她走过去,蹲在沙发边,“小言,你吃点东西,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伸手想把她手里的邀请函拿开,却发现根本动不了。
顾夏将它抓在手里,用尽力气,指尖泛着浅白。
她坐着一动不动,望着窗户,外面的亮光透进来,照在眼睛里,睫毛微微颤动。流在脸上的液体,经过一晚上的风干,只留给皮肤涩涩地干。
“小言,苏昊他很快就来了,你先吃点东西好不好?”千惠看着眼前的人,她再也不是三年前的样子,现在的她总是把苦咽进肚子里。
沙发上的人仍旧无动于衷。
任凭千惠磨破了嘴皮,说尽了厉害关系,她就是坐着,连手指都不曾动一下。
“叮咚!”
“叮咚叮咚!”突然门铃响了。
夏千惠刚想站起要去开门,可顾夏却比她更急,猛地窜起跑向门口,打开门。
“小言!”门开的刹那,苏昊的脸露出来。她脸上的惊喜、期待,统统烟消云散。
按在门把上的手心,冰凉一片。她没有反应,转身回到客厅又坐下来。
苏昊见她这么不对劲,想追上去询问,千惠把他提前拉住,拽着到了厨房。
“究竟出了什么事啊!”苏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牵牛花是不是你只忙着工作,没好好的照顾小言?!”
“……”若换了以前,千惠一定扑过去给他一拳。但是现在,实在没有开玩笑耍宝的心情,“你觉得世界上还有谁能让小言这么患得患失,而且还痛不欲生?”
“穆旭北?”苏昊透过厨房与客厅之间的玻璃看着顾夏。
他们虽然有三年没见,可终究还是在一起做了十几年的伴。一个月前,他在希腊见到她,光是坐在她身边就知道她心里一定还放不下。
即使车祸,即使失忆,即使误会,她也还是放不下穆旭北。
提起穆旭北的名字,千惠就恨地牙痒痒,“穆旭北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玩弄了小言还不算,抛弃了她一次还不够,现在竟然又故技重施!”
“那穆家还送来什么狗屁的邀请函,这分明就是要小言出丑,根本就是别有用心!”
“他当小言是什么啊!!”说得气愤,看见砧板上的菜刀,她马上拿起来,连着剁了许多下,板上的青菜成了碎渣。
“你小声点!还嫌不够乱啊!”苏昊心里也窝火,他夺下千惠手里的菜刀,甩在一边。
刑警特训下的他,强忍住愤怒,想了一会儿,“牵牛花,我们带小言回希腊。”眸子里映着女人的影子,还有她颓废到极点的脸。
早知道他就早点回来了!
千惠始终坚持不让顾夏去穆家,她点头,“你出去跟她说,我去整理行李。”
“记住!就算绑也要把她绑上飞机!!”她特别强调,随即拉着苏昊出了厨房。
苏昊走到客厅,在顾夏对面的茶几上坐下,与她保持面对面的姿势。他盯着她看,过了很久,她还是没反应。
“小言,我们离开这里!!”他是急性子,刚才在厨房忍住冲出去把穆旭北揍一顿的冲动,现在大堆的话又憋在肚子里好一会儿,再也忍不下去了。
“三年前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和你解除婚约你忘了吗?!他不顾你家破人亡的伤痛把你抛弃害你出车祸你也忘了吗?!你失去记忆是拜谁所赐?你有家回不了是拜谁所赐?你所有的伤心难过又是拜谁所赐?!”最后几乎是咆哮开来。
顾夏被他抓着肩膀,从沙发上硬生生托起来,“小言,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让九泉之下的伯父伯母安心?”
浓密的睫毛盖在眼角,在眼底晕出黑色的圈,她缓缓抬头,“爸爸?妈妈?”许久没说话的喉咙干渴,一张口外面的空气灌进嘴里,冰冷一片。
“除了他,二十五年来的所有事我都不记得。我拼命的想拼命的回忆,想用别的人别的事把他占据的位置一点点扫空,可我就是想不起来啊!我想不起来!”她不断摇头,“我想不起来啊……”
脑袋好像是气球,从太阳穴的开始鼓胀起来,疼痛一阵阵地染上来,她甩开苏昊的禁锢,双手抱住头,整个人落到沙发上。疼地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她干脆拿拳头不停地打自己。
她不停地打,不停地哭,憋在心里的委屈全都哭出来。
苏昊心疼,抓住她两只手,“别打了……不记得没关系……没关系……。”他也坐在沙发上,从后面把顾夏抱在怀里。
原来她整个人都是冰凉的,身体还在颤抖。把单爱晚。
“我不记得……”嘴里呓语,身体却任凭苏昊搂在怀里,周围很温暖,她贪恋这样的温度,下意识地往他怀里凑。
那次,穆旭北抱着她,也是这么温暖,也是这样紧密。
“小言,不要去穆家,和我和千惠一起回希腊。”怀里的人渐渐平复下来,苏昊也换了种口气,尽量地安抚,“我给你在爱情海海边盖一所白房子,四面都开一扇窗户,只要你一开窗就能看见象牙色的沙滩,还有蓝地像墨汁的大海,这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