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七并不清楚自己父亲怎么忽然便生了想要将自己嫁出去的念头,只是她想要拒绝的心思仍是半点没有迟疑,这也是她第一次用如此强硬的语气同苏青渊说话,“女儿不愿嫁。”
“锦绣阁的事情,的确是女儿做得不对,可女儿在锦绣阁时并未透漏自己是苏家小姐的身份,但凡是同别人有生意上的接触时,女儿都是乔装改扮了的,并无‘抛头露面’一说。爹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
苏青渊一挥手截断了苏七未曾出口的话,锦绣阁的事同他女儿有关,他自然是着人仔仔细细的调查了一番的。其实若不是苏七身在苏府的缘故,等闲之人只怕是查不出锦绣阁的幕后主人究竟是何许人也,即便手段颇为厉害的宋无两亦是如此。
“今日我特意请了许家夫人过来,不过是想吓一吓你罢了。”
苏七难免有些缓不过神来,她爹这态度变得未免也太快了,不过看到苏青渊松了口她心里确实是十分高兴的,“没有完全听爹的吩咐,是女儿错了,女儿日后一定,多加注意。”
这话乍一听似乎是在诚心悔过,但若是细究便不难发觉她藏在话中的那些小心思。苏青渊心思何等玲珑,当下却并未揭穿。
自从将疯了的许莲送回许家之后,他心中不由思索起了一些之前从未想到过的事情。若是小七将来嫁了人后也被送回娘家,那后果,她可能承受得了?
自己终究不可能护着她一辈子,若是夫家并不能给她足够的庇护,那她能有一些自己的倚仗也是好事。
“好了,忙你的去吧。”苏青渊抚了抚苏七的发顶,放柔了语气,他也该忙活自己该忙活的事情了。
“小七就知道,爹最疼小七了。”这话并不是苏七第一次说了,苏七深吸一口气,眼眶微微有些湿润。此时此刻,她满心回荡的一句话便是――有爹真好!
……
然而远在宋家的宋无两此刻的心境却不似苏七这般愉悦,确切来说,是极为糟糕。
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得力的手下遭受凌辱,这无疑比直接伤害他自己还要来得残忍。
自昨夜在他屋中谈事的三名下属被柳氏带走,他便再没见过他们,为了不让柳氏生疑,他甚至不敢让阿枫去打听有关他们的消息。只是即便如此柳氏也不可能打消对他的怀疑,柳氏自己不便出手,便选择了让自己的儿子来替她试探宋无两。
“快,喂呀,喂呀!”宋无一细小的眼眸中盛着的,是难以掩饰的兴奋。今日恰好他的父亲不在府上,而他又因为受了伤无法外出,原本今日对他来说应当是无趣的一天,不过他却被母亲柳氏告知有一件事需要他去做。
折磨他的傻弟弟,这向来是他众多乐趣中的一个。
此时的宋无两,用满面狼狈来形容再贴切不过。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滚落下,与他煞白的面色互为映衬,他细长的指节剧烈颤抖着,在指尖的尽头,是一只通体乌黑的蜘蛛。
宋无两自然认识这个东西,光看模样足够吓人了,更别提被它咬一口会有什么下场。而此刻他却不得不亲手将这只蜘蛛往阿枫的嘴里送,哪怕明知它是有毒的。
“不是同你说过了吗,这只蜘蛛只是看起来吓人,其实并不咬人的。只要你喂他给你的小厮吃下,就可以去见你娘亲了,你不是一直想见她吗?”
外界人传言宋无两的心智一直停留在五岁,便是他母亲不曾离世的时候。事实上这些传言都是宋无两自己暗中让人散播出去的,只不过知晓的只有寥寥数人罢了。
阿枫早已被吓得昏了过去,无怪他胆小,宋无两已经被迫拿着蜘蛛在他眼前晃悠了许久,即便是个胆大之人,看着那么大的一只蜘蛛在自己眼前晃悠也难有不惧怕的。
放还是不放?想起之前柳氏看自己的目光,宋无两心中有些迟疑,若是阿枫被蜘蛛咬死他便少了一个最忠心也最得力的手下,若是不乖乖找着宋无一的话做,让柳氏对他更加怀疑是免不了的。
毕竟,他以往留在外人眼中的形象便是一个十分惧怕宋无两、对他的话不敢不听的形象。
宋无两察觉不止额头,就连他的后背亦冒起了冷汗。喂与不喂,对他都没有半分好处,他现在需要考量的,不过是如何做可以减小他的损失罢了。
宋无一似乎有些失去耐心了,吩咐下人将他扶起身,他慢慢走到了宋无两的身侧,不耐而又凶狠的道:“我说你倒是快喂呀,刚让我陪着你在这晒太阳,当心小爷我打死你!”
“你这个逆子又要打死谁!”一道暴怒的声音乍然响起,惊得宋无一的身子颤了一颤,旋即两条腿自根部开始发起软来。
而宋无两却如同久旱逢甘露般整颗心都开始舒畅起来。
待到宋真堂走到身前时,宋无两忽然居高了手将手中的蜘蛛杨到了宋真堂眼前,怯生生的道:“爹,哥哥说将这只蜘蛛喂给阿枫吃就能看见娘,那两儿自己吃了可以看将娘吗?”说着已经作势将蜘蛛往自己嘴里送。
宋真堂又惊又惧,却还是眼疾手快的打掉了宋无两已经送到嘴边的手,他手中的蜘蛛也应声落地。
宋无两呆呆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目中满是困惑,忽然不管不顾的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哭得比真哭还要悲切万分。
“简直是胡闹!”宋真堂并未亲自去将坐在地上全然没有形象可言的宋无两,倒是有眼色的奴仆将他扶着站了起来。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却做出如此让人大跌眼镜的举止,纵然宋真堂并不重视这个儿子,却也断然没有看着他做出这般有损宋家子弟名声的行径。
柳氏赶在宋真堂的巴掌落在宋无一面上之前现了身,慌忙将宋无一拉到自己身后以确保宋真堂无法打到他,柳氏这才满面愧色的开了口,“小孩子家家之间的玩闹,老爷又何必较真呢,再者说,咱们的二公子也并未伤着哪处啊。”
“无一无两都是你的孩子,你这个做娘的,也不要偏颇太过,今日这事若是传出去,你让我将颜面往哪搁?”
柳氏诚心诚意的说着自己的不是,可是有没有将宋真堂的劝诫听入心里,却只有她自己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