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知被萧天绝这一追问,浩星明睿马上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
对于让寒冰借唱戏之机接近冷衣清的计划,萧天绝虽是知道,但柳叶雪的事情他并不完全知晓。他一直以为偷柳叶雪是孟惊鸿一人所为,却不知孟惊鸿偷了酒之后,又将它们全都孝敬给了苏问秋。而苏问秋明知这酒是从谁那里偷来的,却仍是笑纳无误,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萧天绝火冒三丈了。
不过最终倒霉的人当然还是浩星明睿,单单一个交友不慎的过错,便已令他吃不消,何况还有一个更为严重的罪名,他是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的,那就是知情不报!
看到舅舅一副被他自己所说出的话吓呆了的表情,寒冰不由既是同情又有些幸灾乐祸。若舅舅他早些说出那两坛柳叶雪其实是在苏问秋那里,自己便不会费尽心机地在孟惊鸿身上下功夫,结果还一不小心,把自己给套了进去!
见浩星明睿迟迟不答自己的话,原本还未觉出有任何不对的萧天绝不由地起了疑心,思量片刻之后,沉着脸问道:“明睿,你所说的那另一只老狐狸可是苏问秋?”
浩星明睿知道自己今日是逃不过去了,而再看一眼那个明显是想袖手旁观,看自己笑话的亲外甥,心中暗叹了一句,明明是两只老狐狸与一只小狐狸斗法,偏偏我这倒霉的看客却遭了池鱼之灾!
“七叔,我也是新近才知道,那两坛柳叶雪是在苏公那里——”
“‘新近’是什么时候?是在玉儿被那两只老狐狸坑了之前,还是之后?”萧天绝瞪着眼睛问道。
浩星明睿顿时又被问得哑口无言,心道这夹板气的滋味果然不好受!小的受了委屈,老的便来替他出头,结果却把气都出在自己一个人身上了。
好在他的那位亲外甥还算是有些良心,终于站出来替他解了一下围。
“师父,舅舅他也没想到苏公他们会用柳叶雪来做文章,直到方才我这一提起,他才意识到出了问题,所以此事也不能全怪舅舅一人啊!”
听了寒冰这番求情的话,萧天绝却是哼了一声,道:“不怪他怪谁!结交了那么两只老狐狸,他自己怕是也快成精了!让年轻一辈的去冲锋陷阵、吃苦受累,他们几个却终日聚在一起,净琢磨那些阴谋诡计!明睿,你老实说,你们又算计了玉儿些什么?”
浩星明睿只觉一肚子苦水倒不出,又无处可去喊冤,只能一脸苦笑地站在那里,看着寒冰不说话。
见舅舅陷入如此窘况,寒冰不由嘻嘻一笑,对萧天绝道:“师父您这可是错怪舅舅了!他终日忙着应付宫里宫外的各色人等,哪里有机会坐下来与那两只老狐狸共谋啊?这次的坏主意绝对是那两只老狐狸自己想出来的,舅舅到现在也尚不知情。”
萧天绝仍是用怀疑的目光盯了一眼浩星明睿,语气却总算是缓和了下来,“不知情便不知情吧,但你要记住,你们这伙人里无论是谁,下次若是再敢算计玉儿,我定会找你算账!”
“是,七叔,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绝对不会有了!”浩星明睿满头是汗地连声保证着。
萧天绝略感满意地“嗯”了一声,随即又有些担心地问寒冰:“玉儿,他们到底如何为难你了?若是你不愿,明日就让你舅舅替你回了他们!”
寒冰的脸难得地红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笑道:“虽是不愿,但玉儿既已应承了他们,自然不会再食言反悔。其实此事说起来并不如何困难,只是……只是实在有些令人难堪——”他扫了一眼师父和舅舅两人脸上那几乎一模一样的好奇表情,干咽了一口唾液之后,终于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他们让我扮七仙女……”
萧天绝一时没有完全听懂,皱着眉头一连串地追问道:“七仙女?那不还是唱徽戏吗?这又有何为难的?你不是已学得不错,可以登台了吗?”
浩星明睿在一旁却是瞪大了眼睛,如同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外甥一般,将寒冰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不由露出一抹掩藏不住的笑意。可是他又怕被自己的七叔看到,平白再挨上一顿训斥,便不得不故意也皱起眉头,样子极是滑稽古怪地道:“七叔,玉儿的意思是,他登台要唱的那个角色是七仙女——”
“什么?!”萧天绝这下终于听懂了,不由张大了嘴,哑了半天,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玉儿唱七仙女?真亏那两只老狐狸想得出来!玉儿他哪里……像……七仙女……”
说着说着,萧天绝的声音突然间弱了下来,一双虎目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徒儿,脸上渐渐露出一种惊诧莫名的表情。
寒冰被他盯得有些心慌,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确认一下,它是不是真的已变成了一张女人的脸!
“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萧天绝却一把拉住一旁的浩星明睿,情绪稍显激动地道:“明睿,你看玉儿的眉眼,是不是跟一个人十分相像?”
此时浩星明睿正在暗自琢磨着苏问秋让玉儿唱七仙女之举的用意何在,突然听到七叔问话,忙将思绪收了回来,凝神看了看寒冰那张俊美之极的脸,又搜肠刮肚地将自己所认识的人一一与之进行了对比,终于还是摇头道:“玉儿的相貌与我父王倒是有几分神似,但并不十分相像,至于与其他人——,侄儿实在想不出有人长得似玉儿这般好看。”
萧天绝听了,不由得眉头一皱,随即又忽然醒悟道:“是我糊涂了!芳茵虽是你的妹妹,但你们分开时,她只不过是个两岁的幼童,你自然不会知道她长大后的模样了!”
“芳茵?!七叔您是说,玉儿长得像芳茵?”
萧天绝点头道:“至少有七、八分像!只是我这人一向粗心,从未往这方面想,倒是一时给忽略了。方才一说起苏问秋让玉儿扮女子,我这一细看,才发现竟是这么回事!”
浩星明睿的眼睛顿时一亮,道:“定是苏公发觉到玉儿与芳茵的相似之处,才想出这个主意来!”
寒冰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即追问了一句:“舅舅,苏公他何时见过我娘?”
浩星明睿竟是被他问得一愣,“是啊——,苏公又是何时见过芳茵的呢?”
“苏问秋从未见过芳茵,”萧天绝沉着一张老脸,语气不善地道,“一定是那个孟老偷儿!他那双贼眼灵光得很,必是在我府中偷柳叶雪时看到了芳茵,所以他应该是一早便猜到了玉儿的身份,而且还告诉了苏问秋。”
“这么说,苏公是想让我用这个办法接近……那位左相大人……”说起那个所谓的父亲,寒冰心中仍是免不了有些不自在。
浩星明睿了解地看了寒冰一眼,不由叹了口气,道:“苏公的想法确是不错,如此一来,便能消去冷衣清的大部分疑心,从而尽快拉近你们……父子之间的距离。”
虽然萧天绝自己也曾劝过浩星明睿接纳冷衣清,促成玉儿父子团圆,但此刻听到这件事眼见便要发生,玉儿很快就会与他那个居心叵测的父亲相认,他的心里仍不免感到有些不是滋味,默然拉着寒冰的手,半晌才吐出一句:“若是你不愿——,便无需勉强,少了他冷衣清,大裕照样能改天换地!”
寒冰却是笑了笑,“师父放心,对玉儿而言,这只不过是登台唱的一场戏罢了,相较之下,我倒是觉得扮儿子要比扮女子容易得多!”
萧天绝知道寒冰这是在宽他的心,不由拍了拍徒儿的手,叹息了一声。
书房内的三人一时间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