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蓉垂首从地上爬起来,故作维诺的呜咽道:“多谢公主开恩。”
见她如此,华阳不由得皱了眉头,眼中露出一丝不屑,“即便是一个奴婢也要有些尊严,怎能这么怯懦?你们西凉人大多骁勇非常,偏你比我们南夏的闺中女儿还不如?真不知道苍穆为什么竟对你另眼相待?”
陈蓉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脸恭敬,“公主乃是巾帼英雄,在沙场上见惯了大风大浪,奴婢不过殿下身边一个粗使丫头,头发长见识短,自然是怕死的。”那些威风凛凛的上位者每日都对着下人大发淫威,一方面满意他们的俯首帖耳,一方面又对他们这样没出息的行径嗤之以鼻,却不知那所谓的恭顺还不是想要活下去才做出来的……易地而处,上位者们也未必多有骨气。
尊严这种东西,是给掌权者准备的,活在最底层的人,连生死都不能左右,哪里还顾得上尊严与气节?
闻言,华阳目光中的鄙夷更甚,但却也彻底不再有火气,她自恃身份对于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女奴自然不会继续为难,挥了挥手道:“一会儿你就跟着我一起进去,听吩咐办事就好。”心里却暗暗觉得自己大哥多事,好端端的为何非要一个丑奴去伺候。
正说着,帐外已有人通禀,说是大武谈判的使者已经到了,慕容渊要华阳带着陈蓉过去。
陈蓉闻言,莫名的紧张起来,脑海里不由想起前一日苍穆的话来,“难不成你还希望苏太子会来,然而带你离开吗?”她自然不敢这样想,若让苏易见到她在南夏,估计死的会更快……在敌营里做客……有口也说不清。
“来使在大武是什么身份?”华阳边走边问一旁引路的小兵。
“回公主,似乎听说是什么中郎将,世袭的光禄大夫,在袁家军中颇有威望。”
华阳点了点头,“哼,他们若是派个什么不起眼的小官来,本宫便亲自去斩了他的首级,再和大武决一死战!”说着,语气一转,带了几分拘谨的问道,“除了那个什么中郎将,还有谁?”
小兵听言,想了想摇头道:“除了随行的侍卫随从,没什么特别的了。”心里暗道,大武胜券在握,此次和谈也不过是顺势而为,难不成公主还想要人家元帅亲自出马不成?
陈蓉却是松了一口气,苏易没来,太好了……转念一想,就算他来了又如何?自己现在的样子连她自己都不认识。
说话间众人已到主帐门口,未曾踏入,陈蓉便听见里边传来慕容渊震天的大笑,“南夏与大武不打不相识,想不到中郎大人竟会亲自前来,小王蓬荜生辉。”
接着便听到一个沉稳中半带沙哑的声音响起,“王爷客气了。”语气不卑不亢,没有慕容渊那般热情,却也不至于失礼。
“华阳公主到——”士兵挑起帐帘,华阳当先走了进去,陈蓉紧随其后,垂头立在门边。
华阳敛衽施礼,“大哥——”接着看向另一边坐着的中年男子,心中猜测想必便是大武来使了,于是微微福身,“使者远道而来,华阳有失远迎。”
男子起身回礼,“久仰华阳公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巾帼不让须。”他对着华阳似乎反倒比对着慕容渊热情了许多。
见状,慕容渊眸色冷了冷,上前一步笑道:“华阳,这位使者乃是大武世袭的光禄大夫,官拜中郎将的——许勋许大人,当日一箭射中百门阵中枢的便是这位许大人了。”
百门阵乃是南夏驰名的阵法,以机关布局,设有一百个关口,只要敌军上前便会被万箭穿心,远远望去如同巨门一般,大武起初节节败退,就是折在了这个阵法之上。
听慕容渊如此说,岂料许勋却是一改之前不卑不亢的神情,一脸谦逊的摆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若非易先生神机妙算,及时指出中枢方位和距离,并且时机判断准确,许某绝不可能射中。”说着回身朝着一个一直坐在角落里寂然无声的人拱了拱手,“百门阵精妙绝伦,破阵者也是另有其人。”
“这位是——”慕容渊顺着他的方向望去,这才注意到随行而来的一众人里,还有一个布衣打扮的男子,闻言缓缓挑起凤目,只见他二十多岁的年纪,面如冠玉,眉目似画,本该是一眼就能让人注意到的角色,却因他刻意敛住了锋芒,低垂着眼帘而忽略。
“这位就是我们袁家军赫赫威名的易止易先生。”许勋出言介绍,语气里说不出的骄傲。
“你们的那位军师?”华阳语声满含惊喜,望向那人的目光竟忘记了矜持,“久仰大名,却没想到易军师竟是如此年轻,而且……”
“而且什么?”座上之人似乎没有看出华阳言失的娇羞,反而追问了一句。
“易军师才智绰绝,不仅年轻有为,而且……自然是丰神俊朗,貌似潘安了。”慕容渊笑着上前一步替自己妹妹解围道。
前一日慕容渊才说希望有机会可以会一会这个大武闻名的军师,今日便见到了,兄妹二人各偿所愿,当真是皆大欢喜,却唯有一人心如乱麻,只觉在这帐中的每一刻都如浸油锅般,坐立难安,甚至快要窒息而亡了……
“你耳朵聋啦?”华阳不知何时已站在陈容面前,压低了声音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