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宗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尚千秋微微点头。
“我白虎山行事向来光明磊落,遇到卑鄙无耻之徒才会以牙还牙。四年前,我白虎山说服北天盟倾尽全力保下少主性命。少主现在北平城中任都指挥使形同软禁,仍有居心险恶之徒买通朝中言官,栽赃陷害罗织罪名欲置少主于死地而后快。我等一介草民,朝堂之上无法替少主分忧,只能出此下策,震慑*******尚千秋拍案喝道:“高家两个言官有百般不是,满门老幼又有何罪?”
戴宗冷笑道:“他们弹劾少主豢养私兵意图不轨,倘若罪名坐实,将有多少满门老幼无辜被害?”
尚千秋怒道:“强词夺理!”
戴宗不理尚千秋,对马天复道:“那天夜里我见过你,所以前天你叫住我的时候,我一时忘了你却不曾看见我,当时就起了杀心,不料被你觉察。虽然我仍可杀你,但不免暴露了行藏,便作罢了。”
马天复忍不住问道:“那当时你见你们自己人被抓,为何不现身?”
“现身?我们的第一批人被抓时我就看过那几个督捕司人的身手,五十年功力的阴阳八合掌我还不至于自不量力想去试试。白虎山前后两批共十位义士来庐州之前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失手被擒死得其所,我又何必无谓牺牲。况且,庐州督捕司言而无信,我要是栽在那儿,谁还能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呵呵,我今天在这里,其实是因为你。”
马天复一愣,不明所以,而戴宗则不再说话。
尚千秋咳嗽一声道:“戴师兄,事到如今,你作何打算?是要一展生平所学,还是?”
戴宗仍是不理尚千秋:“若督捕司执意追查,恐怕瞒也还是瞒不住。小兄弟,你既认出了我是戴先生并且怀疑了我,我便一路尾随至你住处,想杀你灭口,可一直没有机会。”
戴宗一直以为马天复明白全盘经过,而马天复听得是云里雾里。
尚千秋涵养不算太好,已略显不耐烦:“戴宗,如果你没什么好说的,我便出去了。”
“然后呢?”
“有人进来抓人。”
“为什么抓我?”
“高家案,你是主犯。”
“哈!锦衣卫办案,什么时候轮到你督捕司插手?”
“这是朝廷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那好,你说我是主犯,可有凭据?”
“你刚刚亲口承认,还要什么凭据!”
“哈哈哈哈,在你们督捕司人眼里,嘴里说出的话也能作数吗?”
尚千秋被这一句话噎得没声了。
戴宗霍然起身道:“我白虎山无论在何地办事,都把督捕司当第一座山头!之前早已跟瞿景阐明利害,说这件事根本不关地方督捕司的事叫他不要插手,第一拨的疑兵也等同交到了你们督捕司手上,好歹不算你们督捕司失职!我们好心好意,反倒被这老狗咬了一口!”
“你嘴巴放干净点。瞿景真是有心坑害你们,你们还能得手?即便你不通知瞿景,难道你们就能事成身退?你们小小的白虎山,哪来这么大底气?”
“哈!好有本事的督捕司!四年前,我们少主广募义士,力敌燕逆十万武军,你们督捕司在哪?王师与燕逆决战于灵璧,数十万大军中武军不足千人,处处受制终于饮恨齐眉山下,此时,你们南方武人又在哪?”
尚千秋拍案大怒:“大胆!你懂个屁!就凭这几句话你就当千刀万剐!”
戴宗冷笑:“一群不忠不信之徒,沐猴而冠,我戴宗今日力战身死以报少主,以昭天下!”
马天复尴尬地坐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他就奇了怪了,一个杀害十几口老弱妇孺的凶犯为何如此气焰嚣张底气十足,而尚千秋很少有实质性的反驳?
尚千秋嘴角抽搐:“想死?有这么容易?”
戴宗脸色微微一变,猛然仰头,左手凌空一抓,然后斜目瞄了尚千秋一眼,摊开手不无得意地道:“尚神捕,堂堂崆峒派三代弟子,玩这样的小伎俩?”手掌中,是一根细如毛发的银针。
尚千秋面色铁青,大吼一声:“滚!”
戴宗则看看窗外,高声笑道:“哟,没毒!听声辨位,牛毛针打穴,这……若不是唐门弟子,只怕年纪也不小了吧?你们这庐州督捕司啊!老不羞是真多!呵呵,想活捉我孝敬给你们的锦衣卫主子,有这么容易?”
谈崩了。
马天复突破一层境界之后已经可以很明显感受到一些气息——比如戴宗和尚千秋现在身上散发出的战意。以前也可以,像在五味坊门口,但那时很模糊。
看上去尚千秋是想争取点什么所以才坐下来跟戴宗废话,但马天复不明白有何意义。一个犯了必死之罪、亦存必死之心的人,直接拿下或是格杀不就行了?
其实尚千秋也不知道怎么办。因为不想活,所以不挣扎;因为不想活,所以不沟通;因为不想活,所以没弱点。
但是尚千秋不想让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