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是一点。”
李彦点了点头,又问道:“但如果你也闻到了那种香气,你会做什么?”
陆炳眼睛瞪大,嘴唇颤了颤:“我……我会……吃了我自己?”
李彦道:“不至于那般夸张,但难免发生撕咬皮肉的事情,这或许是凶手不愿意看到的。”
陆炳反应过来,抬起手臂,看着之前割肉的部位:“如此说来,那气味的源头就藏在皮肉之中?”
李彦道:“制造香气的存在,很可能是一种潜藏于血肉中的灵性物种,它会根据外界环境的变化调整隐蔽,类似于极为高明的蛊术、降头之法。”
《神霄法箓》里面记录的巫术邪法、旁门左道里面,就有养鬼、炼蛊、驱尸、降头、活祭等等,其中炼蛊和降头,用后世的观念,都是培养微生物,用来远程谋害控制目标。
他目前的医学和针法,还有局限性,如果真是那种传说中的蛊虫,细微至极的生物,在潜伏状态下,还真不见得能察觉出来,当然对方如果敢在面前释放香气,针法一测是肯定能找到踪迹的。
但上次异香出现,恰恰是他离开陆炳身边时,而自从带着陆炳来到丹房,这位都督就没香过。
所以李彦才判断,香气的制造者具有灵性,说好听些叫趋吉避凶,说直白些就是欺软怕硬。
“原来如此!那我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陆炳闻言赶紧将“琼香丹”在身上滚动,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然后苦中作乐地道:“多亏了李神医明察秋毫,这丹药若是卖出,京中权贵怕是趋之若鹜,把什么香料都比下去了!”
李彦笑笑。
陆炳立刻明白,自己这话说得蠢了:“这本就是灵丹,用料也比任何香料都要贵,更是由李神医炼制,恐怕没人能买得起……”
聊着这些,气氛缓和下来,眼见陆炳相较于昨日心力交瘁的状态,变得好上许多,李彦询问道:“陆都督之前想到了什么?”
陆炳脑海中再度闪过那个恐怖的画面,深吸一口气道:“不是我有意隐瞒,实在是太过荒谬,我感觉自己倒在地上,一人骑在身上,张大嘴巴,对准我的脖子咬了下来……”
李彦问:“那是什么人?”
陆炳抿了抿嘴:“脸上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面庞,但腰间佩着绣春刀,像是……像是……”
李彦目光微凝:“朱十三?”
陆炳断然摇头:“小十三忠心耿耿,绝不会做这等事,而且我身上完好无缺,根本没有被吃,那个人的嘴里,已经有了明显的血肉!”
李彦想了想道:“陆都督说过,朱十三是习武奇才,对于危机的察觉最是敏锐,自从在身边保护,数度化险为夷……既有此言,说明发生过危险,是哪些凶徒袭击过陆都督?”
陆炳冷声:“还能有谁?自是白莲妖人,这些贼子自从鞑子入关劫掠后,一日比一日嚣狂,已经不满足于塞外传教了!”
李彦眉头微扬。
提到白莲教,让他立刻想到了老对头明尊教,实际上相比起明尊教,白莲教的传播时间更长,影响更加广泛,唐宋元明清,都有它们出没的痕迹。
甚至摩尼教从西方传入中土,演变成明尊教的过程中,就受了白莲教的诸多启发,两者关系密切,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外人把白莲教也称为明教,尤其是在明朝,两者密不可分,几乎可以看成一体。
作为与明教曾经有过一段美好回忆的人,李彦稍稍感慨,询问道:“白莲教如今在塞外势力大么?”
陆炳叹了口气:“很大,其首领萧芹,被俺答汗尊为国师,执礼甚恭,百姓多有信仰!而这一切都是边防废弛,风气败坏,才会让这群贼子趁虚而入……李神医可知道仇鸾?”
李彦微微点头:“此人乃是奸臣。”
陆炳露出浓浓的憎恨之色:“何止是奸臣,简直就是我大明的贼子!”
“此人的祖父乃是正德朝的名将,年少不凡,得陛下信任,却辜负圣恩,冒功畏敌,常常放任军队劫掠百姓,更贿赂俺答汗,期望鞑子军队能绕开他镇守的大同,不要进攻……”
“结果反被鞑子看出了我军虚实,直接向东,破开古北口,长驱直入,掳掠京畿,实在罪大恶极!”
涉及到嘉靖,这位有些话,还没有说透。
比如仇鸾在大礼仪中支持嘉靖而得宠,庚戌之变时发现不对劲,又第一个进京勤王,哪怕根本没跟蒙古人交锋,也让嘉靖龙颜大悦,后来提督京营,主持开放马市,一时风头无二。
只不过此人得势后,骄傲自满,连义父严嵩都不放在眼中了,被陆炳收集罪证,挑唆其手下投奔蒙古,坐实罪名,仇鸾本就生病,被这么一整,基本是惊惧而亡,死后三天就被暴怒的嘉靖下令开棺戮尸。
显然作为嘉靖的奶兄弟,陆炳耳濡目染,斗起人来毫不含湖,更因为仇鸾罪大恶极,上下多有痛恨,陆炳将之整死,民间还流传着“智除仇鸾”的美名,大加赞扬。
陆炳对于除去仇鸾,语气里也有自豪,但提到白莲教在塞外的势力,又有叹息:“这等恶贼把持边关,上行下效,军中将领只知盘剥士兵百姓,不知保家卫国,许多人饱受摧残,不堪其苦,跨越长城,投了鞑子……”
李彦默然。
每逢乱世,都有百姓为了求生存,宁愿逃去蛮夷之地,也不愿待在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