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持圣人,挟持嘉王!太子发兵!这是勤王救驾啊!”
“萧显谟,不能罢?那是平燕功臣!”
“什么平燕功臣,那是南来之人!不是俺们大宋出身的,说不得还是辽狗,谁知道他投俺们大宋,是什么心肠?”
“圣人现在如何?太子现在如何?三大王现在又如何?城里面怎的也没什么动静?”
“还要什么大动静,圣人就在马前街,凭着皇城司那些人物,再加只会不当值三街六市耍子的班直。在扑社召集几十个扑手就收拾干净了,还不连圣人和娇滴滴的李女史都拿下了?这下不好,圣人头顶帽子,只怕颜色不妙!”
汴梁闲汉,出名的就是讲究生不惧赵官家,死不惧阎罗王。越是口头上如此,越是显得是街市中奢遮人物。至于实际是不是在开封府最底层的快手面前也卑躬屈膝,屁滚尿流,那是另当别论。
反正此刻在城头,荤的素得,什么都来了。闹得越发的热闹不堪。到了后来,竟然起哄也似的大喊:“开城门!开城门!勤王救驾去!”
此刻在城头值守的寥寥几十名军汉,人人都变了脸色,站在远处的还很有几个撇了手里的家伙,扭头便走。就是上军,这个时侯一月才领一贯钞,还折七折八的。领米都是陈粮。坐粜钱钞将主没了好处,该给他们的也停了,就算是在将主麾下做些其他营生,有些收入,也是累死累活。日子算是过得,却也犯不着这般卖命。擎天保驾的事情,让那些世受国恩的将主去罢!
其他未走军汉,也都两股战战的看着那个领头小军将。只要他也撑持不住,大家发声喊,走了便是。
那小军将咽口吐沫,还没说什么。底下人潮当中又挤出几个披头散发的人物,一开口就是没了蛋蛋的公公特有腔调,说什么也不会听错。
几位公公在城下拍手打掌的跳脚,有如怨妇:“俺们就是隐相手里的人,给那天杀的南来子囚起来了!俺们听得分明,这南来子要入汴梁城勾当,行挟制圣人之事!幸得太子遣人前来搭救,现在召集义士,入城救驾,你们还不开门,难道等着这南来子在汴梁城杀个人头滚滚么?”
有公公们的有力佐证,城头喧嚣之声更响了。那些猬集的多少闲汉,摩拳擦掌,就想自家动手去开城门。
那小军将终究是想明白了,今日事情太奇。听上官的号令总没错处。这城门上官让开便开,上官不下号令,死也不能开了。谁知道能闹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责任还不是推到他这等微末人物头上,八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当下刷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刀,火光之下,长刀反射着寒光,耀人眼目。
这是真正的军械,和市井当中械斗所用刀具不同。刀身长,刀背重,一刀下去凭着刀子自身重量,都能砍断骨头。不会使的人挥舞几下就能挫了自家手腕。
这家伙一抽出来,城头闲汉们也不是真正有如什么没毛大虫牛二一般的泼辣人物。喊一声:“拔了刀了!”就纷纷退开一些。
那小军将大声下令:“看住城门,谁要敢动,杀伤勿论!”
然后又对着城下:“诸位,俺职责在身,城门实在不敢轻开!俺已经遣人去寻将主,只等他的号令,要是他下令开城,俺要是慢了半步,俺一辈子给诸位驮碑!现在退开些,等号令就是,何苦为难俺这么个穷军汉?”
城下几千人本来气势又被撩拨起来,看着城头那么热闹也是兴高采烈。真以为自家做的就是勤王事业了。恨不得城门马上打开,冲进去救了圣人,顺便瞥一眼那个天上有地下无的李师师。最后拿下那南来子。天明论赏,左手接过的几百贯,右手接过官袍。这些年来因为倒霉被挑为拱卫禁军的怨气,也可以好好发泄一下。那些和南来子做一处的禁军军将,一个个都要他们好看。
城上起哄,城下口号之声也喊得响亮。接地连天的响成一团,火把乱舞。气势真个如虹。
那小军将咬死了不肯开门,还拔出军械。城下的呼喊声就是一滞。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家队伍当中,既有太子心腹,又有禁中内使。还有陈五婆这等奢遮英雄人物率领,连个鸟城门都进不去?难道不知道现在圣人和太子都危殆了么?
汴梁城墙本来就极高峻,南薰门这一带城墙还是后来扩建的。正逢大宋国力鼎盛之时。城高两丈,夯土城墙可供四人并行。城基为坚实条石。城外护城壕沟,养马墙,马面一应俱全。还有巨大的瓮城。
虽然现在护城壕沟已然给填出一条路来。几千人散布在护城壕沟内外,在这高峻城墙之下,真的显不出什么来。对着这巨大坚实的汴梁城,当真是无可奈何。
这又怎么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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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注定,今夜必定不会平安渡过了。萧言默默隐忍,暗地布置那么久,又岂能让一堵城墙阻挡他的大计?
大宋这个已然陷入机理失调的迟钝巨人,自以为还是歌舞升平。其实这个体系处处皆是漏洞,处处皆是一触即溃的弱点。身在局中,谁也发现不了大宋其实虚弱若此。此刻大宋,何其不幸,遇上了这个已然是合格枭雄的萧言!
大宋又何其有幸,在这个末世,遇上了愿意为这个文明延续下去赌上一切的萧言!不过这一点,又要在几年后,才为此刻人物慢慢发现的了。。。。。。。。。。。。
城头上突然又传来呼喝之声,就看见十几条矫捷汉子的身影窜上城墙。当先几人一下就逼近了那个撑持局面的小军将。那小军将转身只喝问了一句:“谁人如此大胆?”
这句话还没说完,就为人当头一棍敲在头上。这一棍好重,那小军将哼也不哼一声,晃晃身子,仰天便倒。
城上多少人这个时侯同声发出巨大的惊呼声音,小军将身边的军汉,连反应都来不及做。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这些突然出现的汉子中一个抢过火把,探头出来挥舞几下:“五哥!俺们在这里等候久矣!太子怕有奸贼与南来子一党,把住城门不许城外义士入内,就让俺们缓急之际给诸位开路!城门此刻便开,大家赶紧入城,救驾锄奸!”
陈五婆呆呆的看着城头,此刻的他对萧言的本事手段,处处做下的安排已然佩服到无话可说了。现在他就一个决心,萧言让他做什么,就便做什么。倾尽心力,将这场戏唱好。只要这等人物能成事,自家在他手里,还怕不富贵?
他凝神对着城头一望,讶然道:“潘趣,是你?”
这叫潘趣的人物,自然也曾经是拱卫禁军一员。也是义气出名。在城中靠着揽正店泔水发卖过活。手底下也有几十个和他一般操持这等贱业的弟兄。陈五婆知道他这个人,这个人也知道陈五婆。不过一个在城内,一个在城外东水关处,没什么交情。
今日潘趣却在城头冒出,抢了城门,还这般亲热的招呼。除了是萧言事先安排之外,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