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惊鸿睁开双眼,肃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问道:“那几路被咱们派出去对付官兵的人马可有回应了么?”
“多半已把消息传回来了,他们在各苗壮村寨里设伏,确实让官兵吃了不小的亏,算是暂时遏制了官兵的这一做法。”
“唔,柳三元呢?他有派人带消息回来么?”
“这个倒是没有。怎么,爹担心他那边会出什么状况?这应该不可能吧,柳长老可是我圣教第一流的高手……”
挥手打断了儿子的形容词,许惊鸿皱了皱眉头:“照道理来说,以他那一路的实力,应该早早有好消息传来才是哪。”
“或许他想多立功吧,所以才在外耽搁得长了些。”许崇山忙安慰似地道。
“或许吧。不过最近我总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麻烦已经来到我们面前了。”许惊鸿皱着眉头,有些不安地说道:“所以我想把他给调回来,帮着看住这儿。”
这话许崇山却是没法接了,他并不认为这儿会有什么危险。虽然此地距离桂林城不过二十里地,但白家村作为圣教总舵从未被人发现过,现在更是做了足够多的掩饰工作,就更不怕被人瞧出破绽来了。
许惊鸿看了儿子一眼,又想到一事问道:“桂林那边可有什么消息带回来?”正如杨震所判断的那样,趁着不断有人进入桂林城,白莲教也把不少眼线给派了进去,这些人总会按时将城里的情况报过来。
许崇山忙道:“半日之前才传回一切如常的消息,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爹你就放心吧,一切都在咱们的掌握之中呢。”
听了他的话,许惊鸿只是淡淡一笑:“是么?”心里的担忧却并没有因此稍减。像他这等把武艺练到极高境界之人,再加上经历过许多风浪,且整日里过着见不得人的日子,便有了常人所没有的对危险的预感。不过这种预感到底有几分可靠,却是连他自己也说不准了。
许崇山看出父亲心中有所忌惮,便忙道:“爹,若你感到不安,我们可以暂且离开这儿,反正这桂林一时半会儿也拿不下来,先把别处的官军解决了再回来也不迟。”
许惊鸿略作沉吟,却还是摇头:“没有这个必要,谅那些官府中人也没这个能耐。我现在最担心的,反倒是那个锦衣卫的杨震,不知他现在在广西的哪个地方,若能早些除掉了他,我们倒是能够安心许多。”
“孩儿以为或许柳长老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在外耽搁这么久吧。”
“唔,或许吧。你且吩咐下去,叫外面盯梢的人都仔细些,不可有半点松懈,这村子虽然不惹人注意,但还是得小心着些。”许惊鸿终于暂且放下了心中的不安,吩咐道。
“是!”许崇山这才退出屋子,去外面安排起一切来。
看他离开,许惊鸿缓慢地从座位上站起了身来,又慢慢地踱步来到房间角落里的一座佛龛跟前。出人意料的是,这佛龛中所供奉的并不是白莲教徒所信奉的弥勒佛或是无生老母的神主牌,而是一人的灵位,上面遒劲有力地写了几个字——师兄张天乾之灵位。
对普通白莲教徒来说,弥勒降世,无生老母乃是他们最坚定而不会动摇的信仰。但到了许惊鸿这个层次上的人,对这种用以蒙蔽教众心思,使他们忠心不二的说法就不那么信了。或许在面对其他人时,他会装作自己很是虔诚的模样,但真一个人,或是与最亲近之人相处时,什么弥勒佛,无生老母的都不会出现在他们的脑海里,更别提供奉这些东西了。
许惊鸿有些神色复杂地盯着那块灵位半晌,这才轻轻叹了一声:“师兄,当初你劝我收手我是怎么都不会心动的,因为我还有大事要做,所以我会取你性命。但现在……”
说着他陡然吸了一口气:“我还真有些明白你的一片苦心了,有些事确实强求不得。虽然我们这一回闹出的动静不小,但很明显离着我之前所期望看到的还差得太远,我们白莲教终究和朝廷有太大的差距哪。哪怕我们用尽心机,朝廷也有的是办法应对。而且即便成功了,真正得利的,只怕也不会是我,而是……”
说到这儿,许惊鸿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那个沉稳阴鸷的中年人模样来,杨应龙在四川等地的势力早已彻底把白莲教掩盖了,这也是他急于返回广西的原因所在,他可不希望连这最后的根基之地也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