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正打算点燃,却忽然想起什么般,手一松,熄灭了蓝紫色的火焰。
烟盒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直直地落入不远处的垃圾桶中。
暗影里,男人抬手拧了拧眼角,看了眼那条通往画室的扶梯,神色犹豫。
终于,他还是朝扶梯的方向迈动了脚步。
一步一步,他走得很慢,踩得很轻,像是怕落脚一重,这道梯子就消失了一般。
他推开了画室的门,手摸到墙壁上的灯开关,食指一扣,灯条接二连三的亮起。
不由的别过头,他的眼睛在黑暗里待了太久,这么强的灯光,还不太适应。
几秒后,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光亮。
画室里面多了很多画,有的挂着,有得还晾在画架上。
凌晨希远远打量着这些画,指尖不经意的颤抖着。
这一瞬,他的心中顿生了一种怯意,曾经生死一线的时候他都没有过的感觉,此时却在一间小小的画室里阵阵盘旋而上,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这些画里,每一幅都有他。
温润少年的模样……
低头沉吟的模样……
眉头紧锁的模样……
他都从来没发现,自己还有这么多的表情。
忽然,他的目光被落到一个画架上,这副画与其他的素描不同的地方是,这幅画有了场景。
那是月前,他教训一个员工的场景。
路曼的每一副画,都留了作画的日期,这幅画上的日期是十一月七号。
十一月七号,在他订婚的前一天,也是她出事的前一天。
这是最新的一幅画。
凌晨希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是什么感觉,仿佛血管被扼住一般,呼吸都有点困难。
他忽然想起在法庭上,路曼就算抓狂的时候依然垂着的右手,想至此,他的眼珠子猛地一缩。
曾经,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趴在他耳边说。
“我希望我的笔尖能生出一朵花来,这样我就能梦想成真地成为一个画家,然后我会带着我的画笔和画板,去环游世界,在白纸间一点点留下我的足迹。”
她说:“这样,我的人生就圆满了。”
此情此景还在脑中昭然若现,可现实,却已物是人非。
给她做治疗的医生告诉他,她的右手以后恐怕握双筷子吃饭都有难度,更别提画画了。
这一句话,顿时凉了他的半颗心。
终究还是自己,把她逼疯了吗?
凌晨希脚步颤颤地走到那台望远镜前,掀开了似乎从未动过的白布,一张小小的便签纸随着白布飘飘而下。
他下意识地抬手,淡绿色的便签纸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纸上面,似乎还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我会忘记你,就像当初如何爱上你。--路曼,十一月八号。
凌晨希的手打了一下滑,那抹淡绿的颜色在空中,绕了两个圈,然后静静地躺在地上。
他已经不用趴近去看望远镜,也知道里面刻着一副怎么样的场景。
大概像路曼的画中一样,望远镜的镜像中,他会笑,会沉思,会暴躁。
这么多年来,他在她的画里第一次看到这么鲜明的自己。
心里,顿时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