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安精神状态比秦玉环要好得多,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挪近几步,走到了那几块光斑中,脸上斑驳的血色挠痕清晰了不少。
他浑浊的双眼上下打量着这紫色鎏金的官袍“琮儿……竟已官至叁品了。”露出了个讨好的笑。
周琮唇线平直,漠然看着他的窘态,并不接话。
周瑾安扯着笑,自顾自说下去:“你从小就是个钟灵毓秀的孩子,有此前途,也在情理之中。”
“哦?侯爷此话倒像是颇为了解我,可自记事起,侯爷便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更难言观我如何了。”周琮讥讽道。
周瑾安双手在身前交握,颤颤巍巍地点头:“对对,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话未说完就被周琮厉声喝断:“谁准你提她的!”
青年身形颀长,鸷视着他,同他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上,漠然已被满满的厌恶之色取代,一字一顿地强调:“你 不 配 提 。”
周瑾安局促极了,点头不断:“我不提我不提……我的错我的错,我狼心狗肺……”
周琮望着这个畏畏缩缩的干瘦老头,回忆如潮水卷来。
这么多年,这么多片段,原来他记的这样清楚。
幼年时,在满是药味的府中,期待他温暖的怀抱。
稍大点,在偌大的永宁宫里,祈望他分一半坚实的肩膀。
少年时,宫宴遥遥,盼望他投来的片刻目光。
长大成人之后,每次照面,都在揣测他是否对他们母子怀有愧疚之心,总想叫他好看,要他追悔莫及,要他罪有应得。
牢房徒壁,几缕日光之中,尘埃缓缓落下,这最后的愿望看似要实现了,心头却生不出半点快意。
周琮面上又恢复了漠然,缓动扳指:“侯爷邀我前来,难道只为翻看旧账吗?”
周瑾安沉默了一会,复抬起脸,堆笑道:“我叫你来,一是想对你道个歉,以前是我做的不对,狐媚惑心,不懂珍惜。”
见周琮面无表情,又接着吞吞吐吐地说下去:“只是秦昇行刺之事,我也是受牵连,天地为证,我没有半点不忠之心,无妄之灾,只因这贱人蛊惑,琮儿……”
他身子一矮,“嘭”的一声,竟是直直地跪了下去,哀求道:“琮儿,你是公主面前的红人,公主会顾及你的感受的,你去跟她求求情,绕了为父罢,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我从前糊涂,对不起你,都怪这贱人,她该死,她罪有应得,可是我是无辜的!”
他涕泪四流:“你帮爹跟长公主求求情,绕了我这一次罢!”
周琮袖中的手紧攥成拳,只觉万分可笑,没想到周瑾安邀自己前来,不是为了忏悔,不管秦玉环如何,不过问周克馑的生死,竟只是为了他自己的活路!
连后边的十七都被周瑾安的无耻惊呆了。
周瑾安却误以为此刻的沉默是有回旋的余地,更加卖力地唾骂秦玉环害他,诉说自己的无辜。
那厢秦玉环半睁开眼睛,闷声哼笑。
她唇边带血,嘶哑着开口唤他:“周瑾安。”
周瑾安飞快地用余光扫了一眼她,皱起眉头。
秦玉环抢在他之前开口:“都怪我?”
“不是昔日你巴着我的时候了!我刚进平京,你就凑到我跟前,避着我哥哥勾引我!买通我丫鬟跟我暗度陈仓!”
“等知道你有家有室,我早已身心全陷,珠胎暗结,难以自拔!”
“是你!是你眼热我哥哥的泼天权势!不择手段前来攀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