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那针哪里来的?
明明他在出鞭的同时,双臂交击,封住了对方一切可能的四肢动作,并做好了迎接对方身上发出的一切暗器的准备。
事实上在那一霎,他确信对方来不及任何动作,只能躲避。
那么针从哪里来?
他抬起眼,正看见扈三娘那一头飘飞而过的好头发。
头发里隐约幽光一闪。
头发!
孙才张大了嘴,他从来没想过,有人竟然连头发也可以拿来做武器!
而方才她走过来时候的站位,明显也是计算过的,逼他直面阳光无法睁眼,因此也就无法及时发现那根针。
扈三娘到底有多少手段?
早知道就不该招惹她……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文臻手一拢,已经将头发拢起束好,然后一个转身,唇角盈盈的笑已经换了愤怒和不屑。
“堂堂当家,竟然偷袭!”
这一声传遍千级玉阶,随即她闪电般一转身,一脚蹬在孙才的背心!
一声闷响,孙才僵硬地倒下去,顺着台阶,一路骨碌碌滚下去。
底下帮众们呼啦一下散开,没人帮忙拦住,也没人试图劝解。
一来是之前有赌约,二来众人也不耻孙才假作认输,乘机偷袭的下作伎俩。
愿赌服输,才是江湖本色。
孙才一路僵硬地滚下去,可以想见,等这一千级滚完,伤势还在其次,半生脸面也就此滚散了。
台阶上,众人仰首看着文臻,日头正当中,凝在湛蓝的天际,因过于灿烂而不见边界,而文臻就在那一片无边的金白之色中,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那女子精巧秀致的轮廓,如被山巅浮云烈日捧出的一颗明珠。
令人心生赞叹,随即凛然。
这一路千级上天梯,上的并不是天梯,是一个人的胆气勇气心性和智慧。
是敢于挑战和蔑视既有之规,敢于出拳向天破,不惧任何不可能,只看自己能不能的心志。
这一路遭逢,也并不仅仅是武力,还有欺诈、攻心、骗局和排挤。
如果扈三娘心志稍有不坚,性情稍有绵软,那么早已半途停步,或者接受绥靖,或者相互妥协,或者和光同尘,那就不能见此刻山巅大风吹浮云,日色耀青松。
今日只有一人上天梯,今日只见一人上天梯,从末一级至巅峰,自创奇迹。
今日数千男儿,黑压压的人头从阶梯之上一直排满广场之上,此刻仰望那少女,在无尽的羞愧和自惭之后,心中都飘过一个粗体的大字。
“服!”
就在众人情绪最饱满,最澎湃,最激昂,最殷切地等着今日最骚扈三娘说些什么同样饱满澎湃激动人心痛打落水狗的宣言的时候。
台阶上端,女大王最新宣言果然爆响。
“我知道你们一定开了赌局!”
“快把输了的银子交上来!”
……
一阵死一般的静默。
台阶上的叶子飘啊飘。
远处有一声人体滚到底的咕咚之声,但是已经没有人在意了。
一刻钟后,君莫晓在广场上摆了张桌子,眉开眼笑地亲自收钱。
共济盟帮众带着一脸偶像破灭的丧,排队交钱。
文臻下阶来,燕绥迎着她,将手里只剩的半包瓜子递给她:“打得好看,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