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太尉皱起眉头,他很清楚易人离和其余易家人不一样,但是问题是当时讨论对易家的处置时,很多人忘记了这个例外,便是有人记起,也懒得提醒,反正又不是他们的命。
旨意没提,后头就需要燕绥单独向陛下提请特赦,但毕竟还没提请,祖少宁这么一问,还真不好回答。
这位祖少宁,原是东堂名将封家的养子,封家犯事后,祖少宁接了封家的陷阵营,向来有志超越东堂神将林擎,常年驻守在内陆,这次是准备和边军例行换防,顺便护送姚太尉来传旨的。
据说这位承封家养育之恩,又得封家以女儿相许的有为青年,在封家败落后迅速撇清关系,为表划清界限,甚至亲自担任监斩官。
这位当年在封家事件中,曾经险些被宜王殿下一刀斩了,是陛下亲自发话才留了性命,也因此和林擎那一系关系向来不和。
姚太尉一犹豫,祖少宁便笑了,易人离则再次吊起了眉毛,“什么意思?什么旨意?”
文臻没有理他,直接看向姚太尉。
“太尉!你难道连易人离也要算在死亡名单上吗?!”
姚太尉还没说话,祖少宁接了话。
“为什么不能算?”他高高挑起眉毛,顺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我们接到探子密报,称易人离亲信阳南岳,正秘密和十八部族残余联络。长川已经收归朝廷,十八部族也将迁入城中成为我皇子民,你易人离一个易家人,在这种时候还在交联结党,用心何在?”
易人离茫然道:“什么联络?什么结党?你放你娘的什么屁?”他没再理祖少宁,转头对文臻道:“我现在知道为什么燕绥一副整天谁都看不上的死样子了,这官场怎么比易家还恶心?”
祖少宁眉毛一敛,却没看他,只对身后兵士摆了摆头。
文臻转头吩咐了身后丫鬟几句,采云采桑匆匆离开。
陷阵营的士兵扑向易人离,易人离长鞭在空中噼啪一甩如闪电,割裂空气声里祖少宁道:“易人离,你想清楚,本来你还有微功,说不定还能求免个死罪,这一动手,你最后的机会也没了。”
易人离回答他一声呸。
一只手按上易人离的鞭子,易人离转头诧异地看文臻,文臻扬眉看着祖少宁和姚太尉:“收归长川,易人离功不可没。方才他说的话您也听见了,若不是他,此刻长川就要有一场瘟疫!更不要说之前易家大院潜伏多亏他提供地图,交结底层仆役,传递信息,易家长老堂的候选人也是他出手杀的,他虽是易家子弟,但是早早弃暗投明,当初正宗易家继承人他没做,现在怎么会和其余人勾连再图谋不轨?就他这些功劳,不说封赏,还不够抵他出身的罪?如果他这样的明白人都会被处置,那么以后还有谁敢再相信朝廷?”
姚太尉微微变色,祖少宁却平静地道:“人心易变。何况你和易人离关系匪浅,你说的再多,都不足以为证。”
“他的功不够抵他的出身原罪和他的嫌疑是吧?”文臻道,“好,那么加上我的呢?”
她讥讽一笑:“你总不能说我的功劳也都是谁编的吧?”
祖少宁嗤笑:“怎么,你要拿你的微功,去换易人离的性命吗?”
文臻摇头,“不止。还要换我身后的女子们。”
祖少宁怔了怔,大笑,随即猛收,换了冷峭的表情,“文别驾,你还真是狂妄。先不说收服长川本就是你的职责,到底算不算功劳还是两说。便算是一点微功,那也是陛下洪福齐天,殿下智慧无双,你躬逢其盛,做一点分内事罢了。陛下赏你,那是陛下恩典,你只管磕头领受便好,还想以此讨价还价?为人臣子的,可千万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姚太尉也皱眉,道:“文臻。功劳归功劳,罪人归罪人,你不要混为一谈。更不要试图拿陛下恩典交换什么。这不是为臣之道!”
祖少宁讥诮地道:“一点微功,换数个大逆之人性命,倒打得好算盘!”
“那加上我的呢?”
突如其来的女声令祖少宁一怔,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厉家兄妹,林飞白周沅芷以及护卫们都到了。众人排排往文臻身后一站,团团护住了她。
说话的是厉笑,她和她家的葫芦娃们都一脸匆忙,厉以书手里还拿着账本。
厉笑拦住了要咆哮的哥哥们,对祖少宁声音清晰地道:“厉家子弟参与此次长川收归事宜,也略有微功,并与易人离并肩作战,可为他一切行为担保。”
她一边说话,一边顺手把易人离的鞭子收走了。
易人离:“……”
祖少宁眉毛一扬,还没说话,厉笑眉头一扬,道:“怎么?你说文别驾一个人不能换这许多人性命。那我们厉家八个人的功劳,总该能保得下一个易人离吧?”
祖少宁怒道:“功劳不是这么算的!你们把陛下的恩典当成了什么?集市买菜的添头吗?”
“咦,一开始这么算的不就是你吗?”文臻一笑。
祖少宁一窒。
“还有我。”林飞白终于开口,眼睛沉沉地压在眉毛下,盯着祖少宁,“我与我父的功劳,够不够为那几个女子作保?
周沅芷立即很夫唱妇随地接口道:“至于小女子和家父,那点微功,自然是不足以担保什么的。所以小女子只想请太尉和祖统领消消气,切莫伤了彼此的和气。”
若不是此刻剑拔弩张,文臻险些要笑出来。
厉笑和周沅芷真是太可了。
厉笑头脑清晰冷静,周沅芷善于以柔克刚,她知道方才一人一句祖少宁已经被怼得够了,就不必再火上浇油,但她那一句,明摆着还是威胁。
想清楚,要不要同时得罪这么多势力雄厚的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