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也不是观察这东西的时候,火头已经落下,他身上和帐篷同时燃着!
背着他的人一惊,立即将他扔在地上,要将他身上的火扑灭。
但此时已经有一条黑影扑了过来,扑头盖脸将一件衣服在林飞白脸上身上猛拍,一边低喝:“快走!”
邱同属下也发觉不对劲,二话不说,电射而去。
林飞白心中松了一口气,此时觉得身体似乎又松动了一些,眼看营地因为火起已经骚动起来,而旁边帐篷在熊熊燃烧,他一咬牙,便往帐篷里滚去。
不能落到易家的手里!
哪怕死!
反正方才的掳人计划失败。那几位邱叔叔属下回去,邱叔叔就会知道情势有变,不会再给金麒军包了饺子。
他刚滚出一步,便被人拉住,那人气力不大,眼看林飞白只停了一停便继续往起火处滚,干脆整个人都扑了上来,抱住了林飞白,把他往旁边帐篷里拖。
这一滚,林飞白身上火也灭了,那人有点艰难地将他拖到旁边一个小帐篷里,里头一片黑暗,却有幽香隐隐,像是女人住的帐篷。
林飞白立即想到了先前那个来送姜汤的军中女大夫。
帐篷外忽然夺夺两声轻响,那救他的人掀帘出去,和外头人轻声说了几句,外面的火把很多都燃了起来,火光掩映里人影幢幢,好像很多人都起来,但却并没有太喧闹的声音。
林飞白看见帐篷上的影子十分矮小,像是孩子一样。
随即女子又回转来,手里拎着她先前扔出去砸火把的绣鞋。
林飞白还躺在地上,女子蹲下来,先取了一双鞋子换上,林飞白看着她裙裾微掀,裙角下绣莲花的绣鞋一闪,像一朵花在暗处摇曳,而衣角拂动间暗香浮动。
明明一个换鞋的动作,也能姿态美妙,且动作轻巧利落,连脚都看不见。
林飞白直到她换完鞋,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看什么,赶紧转过眼去。
黑暗中他的耳廓悄无声息地红了。
换鞋的女子坐在床边,似乎毫无所觉,却在他转过眼后,看他一眼,微微一笑。
随即她将裙子庄重地掩住。看看他又看看床,犹豫了一下,大概觉得自己实在没有本事把他弄到床上去,便从床上抱了被褥来,铺在林飞白身旁,又把他推翻了个身,正好翻到被褥上,背部朝上。
林飞白忽然觉得自己像只被翻背晒太阳的乌龟。
被褥上传来淡淡香气,他有点不适应,只得将脖子尽量昂起来,这下感觉自己更像乌龟了。
随即他看见帐篷上女子的倒影,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剪刀。
林飞白挣了一下,没挣动,便闭上眼睛,反正这女人救了他,再要杀他的话,也由得她。
紧接着嗤啦一声,却是背上衣裳被剪开了。
林飞白霍然睁眼,下意识要翻身,自然没能成功,火辣辣的背上,却忽然传来一片清凉感。
他方才撞倒火把,后背起火,虽然及时扑灭,也已经起了一大片水泡,翻滚中水泡有的已经破了,烧伤疼痛非同小可,他却素来能忍,直到此刻,清凉的药膏轻轻抹上,他竟激灵灵打个寒战,心间喉头那种火烧火燎的焦灼,顿时散去许多。
上了药肌肤敏感度增加,隐约能感觉到那女子的手指轻轻按在他背上,打着转儿敷药,动作轻柔,他忽然想起先前她端姜汤来时,白瓷碗边那比瓷还白的手指。
女子把他背上烧伤处理好,才转到他面前,跪坐在他身侧,低下头,轻声笑道:“林侯,别来无恙?”
林飞白一直对她有种熟悉感。此刻听这声音更加觉得耳熟,抬起眼睛,却看见对方脸容虽然陌生,一双眸子却顾盼生辉,眼眸里笑意从容,跪坐的姿态更是端正尊雅,从颈项到腰线,便如名家妙手绘就,流畅优美,哪怕此刻身处简陋军营帐篷,也似身在满园春色桃花席下宴群芳。
林飞白心中电光一闪,一时却又不敢相信。
以她的身份,怎么可能现在出现在这里?
女子眼眸弯起,知道他认出自己了,对不解风情的某人到现在才认出自己,欣慰中颇有几分无可奈何。
她轻声道:“林侯,我还以为你先前就认出我了……”
林飞白瞠目看她,她凭什么会认为自己会认出她,她不知道他从来不正眼看女人,也不正眼看女人给过来的东西吗?
他自幼在宫中长大,德妃娘娘对他宠爱,德胜宫又煊赫贵重,别说逢年过节,就是平日也少不了命妇宫妃携家中少女们前来请安拜见,他又是神将之子,因此从小受女人纠缠也是家常便饭,从各种搭讪讨好旁敲侧击秋波暗送到投怀送抱自荐枕席……骚扰年年不绝,花样日日翻新。
翻得他免疫,厌恶,形成看见女人就避之唯恐不及的直觉反应。
便是当初第一次见文臻,也没少寒碜她。
但此刻,对上那双清亮眸子,他忽然有点心虚。
女子幽幽道:“当时外头有人在听,我不能说话……我敲碗,是叫你看碗,碗里有我用簪子刻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