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别吓我……哎呀十七小姐怎么忽然来了,真是的,她一来,我连走路都不得劲儿……”
“是啊,这些年,她越来越吓人了,看人一眼,像冬天的白毛子风刮过来一样。”
“这不是人心里苦么,说是小姐,其实也就是个孤女。传灯长老收养了,说是视若己出地位不低,却不过也就是个冲锋陷阵的打手。本来还想到年纪了谈婚论嫁,结果三个未婚夫,一个早夭两个退婚……换我,早就扔绳子上吊了,她还能活得这么硬气,也挺不容易。”
“是命苦啊。生在这样的家族,却没一个配得上的好命。易家那个病只传男不传女,偏偏就她得了!这还怎么嫁的出去?”
“我看她也不想嫁了,整日里东奔西跑,大概也就打算把命卖给长老堂,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冷情人罢了。”
“也是怪可怜的……”
易秀鼎毫无表情听了一阵,头一偏呸一下吐出苦辛根,直起身,一步跨回祠堂内。
私语声戛然而止。
段夫人睡了,其余人也便安卧,男人和女人住的地方用帘子隔开,中间的过道点着蜡烛。
易秀鼎的身影被烛光拖长了映在帘子上。
她缓步走在隔道上,两侧都有人酣眠,左侧文甜甜不知何时已经把自己的铺盖拖到他那小娇妻那,两人头碰头睡着。段夫人一个人背对着他们安睡。
右侧易云岑蹬掉了自己当被子盖的大氅。
易秀鼎的目光在左侧两人身上落了落,又到右侧,给易云岑盖好大氅,将大氅的边角压在他屁股下,这才转身。
她并没有在祠堂内安睡。
这是属于人间的酣眠,没有她的地方。
她到了祠堂外,跳上屋顶,躺在冰冷的屋瓦上,从袖子里摸出一根新的苦辛,叼在嘴里,慢慢地嚼。
远处关山渡明月。
今时长风伴孤魂。
……
冷月高风之下,易秀鼎半眯着眼,仿佛睡着了。
忽然她又睁开眼,同时手已经警惕地伸到背后。
她随即停住手,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人。
“文甜甜?”
这个名字说出口,她脸色又变得更冷一点,皱眉道:“做人能不能磊落一点,用个像样点的假名字不成吗?”
燕绥站在屋檐上,仰望看他便如将融入月中,旷寒高远。
他淡淡道:“易铭。”
易秀鼎并不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即似乎想到什么,脸色淡了下来,转开了脸。
“原来是西川新刺史,失敬。”她道,“携新婚夫人来长川,有何贵干?”
“长川易内乱了?”燕绥不答反问。
“与你何干?刺史大人此时出现在长川,难不成也想浑水摸鱼,分一杯羹?”易秀鼎嗤地一声,“佩服。”
燕绥并没有理会她的讥嘲,走到她身边,从她手中抽了一根苦辛,易秀鼎脸色一变,刚要夺回,燕绥已经嚼了一下,笑了笑,“既苦又辛,回味却甜。易姑娘爱嚼这东西,可见内心野望并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