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觉得这件事里,唐羡之有点太懒了,居然放心把事情交给方袖客和她。方袖客固然是只立场摇摆的狐狸,她自己也未见得是个好鸟。
唐羡之不可能看不出她和方袖客的问题,那么他到底在想什么?
文臻觉得,唐羡之可能确实不大在乎漳县这里的产业,因为已经被渗透,再贪恋那点收益反可能被毒素侵害,所以借此机会干脆拔除。但唐家也绝不会白白吃亏,那凤袍可能还有戏。
前提是燕绥不呼噜都掀开。
燕绥会不会都掀开?
文臻觉得最好不会,因为很可能会中唐羡之的计。而燕绥没那么傻。
在她离开漳县的时候,城中骚乱已经基本平息,唐羡之并没有闲着,他很快就安抚好了城中那些绣娘的家属——他逼着官府拿出粮米银钱,抚恤绣娘家属,全城老少都去领钱,领到钱后都签了一个契书。官府说这是领钱收款凭证,这些大字不识的人也就没有多想,可文臻猜肯定不是收款凭证。至于是什么,反正唐羡之有办法。
文臻并不想在这件事里捞好处,她现在满心里都是:卧槽,卧槽,司空昱没写信?
他没写信,那她接到的那封信是啥?
谁写的?
谁要骗她来漳县?
不会是凤袍事件,因为那时候离皇后寿辰还远,漳县还风平浪静。
是为了引燕绥跟过去?是为了将她和燕绥都一网打尽?
那燕绥那样狂追,一反常态二话不说在猛鬼坑前将她绑回去,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那信是假的,当时很危险?
是她误会他了?
文臻一时心乱如麻。
当时一腔狂怒,现在回头细想,却有很多疑点,燕绥素来是个万事无羁的性子,很少见他对什么事认真,为什么事发怒,当时她以为是猛鬼坑触到了他什么忌讳,现在想起来,这人这么酷炫狂霸拽,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是需要他忌讳的。
文臻发了一阵呆,最终叹了口气——误会不误会已经不重要了,事实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瞧,眼前就是碧海蓝天,她老人家即将在此举行婚礼了。
现代那世的时候,关于婚礼,她当然是没有憧憬的,太史阑嗤之以鼻,君珂还未发育完成(景横波语),但是她们都听景横波那个恨不得为爱而生的女人,无数次对自己未来的婚礼憧憬描绘出无数种景象,大部分都有蓝天大海教堂鸽子鲜花这样的元素,巴厘岛塞班岛马尔代夫轮流上场,景横波连每个人的伴娘服适合的式样都选好了。
比如太史阑绝对不能露肩,高领曳地长裙最适合她;气质优雅的君珂不妨多露一点,露肩流苏裙可以驾驭,至于文臻……个子太矮,必须短款。
现在轮到她蓝天大海了,真特么的……毫无喜悦。
出海的港口在漳县西面的乐乡县,在那里,已经停了一艘大船。
这回是真正的大船,文臻要仰起头才能看见高高的船头,那帆张起的时候日头都似乎要被遮蔽。
这一霎她忽然有些犹豫——要不要上船?
按说都走到了这里,上船势在必行。皇帝要求她嫁给唐羡之,就不为前程,为性命也得嫁。
可是她看见这一路追索,燕绥身边只剩下了寥寥几人,经过漳县绣娘闹事事件,还要拨一批人护送绣娘,那就真的没有人手了。
到时候大海之上,来客皆敌,那是个怎样的局面?
原先她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一来情势并不紧张,二来她心中还有气,便故意将这个忧虑搁置了,但如今发现自己可能是误会燕绥,顿时那最后一点萦绕心头的赌气也消散,禁不住要为他多想起来。
她越想越心惊,经过乐乡时候便特别注意,想看看有什么契机可以既不上船也不影响大局,或者上了船但是能够提供一定的安全系数。
码头要进乐乡城,穿过乐乡西水大街,马车走了一阵子,忽然不动了。
文臻掀帘去看,却发现前面都是人,一大堆一大堆的人在街上呼啸而过,像是在追逐着什么,伴随着兴奋的乱糟糟的呼喊,
“在那里在那里!”
“去了四方茶馆!四方茶馆——”
“哎别挤别挤,棚子要塌啦啊啊啊塌啦——”
“出茶馆了!快快快跟上!”
“西北方向!往西北方向去了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