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一股剑气从二人面门拂过,一把剑从中间飞过分开了两人的厮打,却原来是女子被夺的那柄剑,女子本能地接回自己的剑。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引得看向马车。
只见朱祐樘已从马车步出,落日的余晖打在他一席白衣上,他就这样风姿卓然地立于车门前,淡淡地望着他们,便已是一番睥睨世人的气宇轩昂。
这一剑提醒了马聰他的职责,他的糊涂,也提醒了女子她的目的,她的恨意。她再忍不住,飞身回刺,誓要拿下他的命。马聰只能跟着回身,也不再相让,第一刀劈开女子双剑,第二刀砍向女子肩头,女子一剑去接肩头那刀,一剑欲刺对方胸口,却被对方一早料到。马聰略一侧身抬脚踢开胸前之剑,第三刀立刻改变方向,抵上了女子颈项。一切发生得太快,女子始料不及,脖子上已浸出殷红的血丝。
而另一边,黑衣人已所剩无几,见此情景都大呼小姐,眼看女子已束手就擒,竟纷纷举剑抹向脖颈,一时鲜血崩射,一地尸体。其中那白发妇人,看着女子说道:“小姐,事败便死,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也绝不成为小姐负担!”话毕也要自裁而去,萧敬眼疾手快,一掌推开她手中的剑,随后又一掌将她打晕,留住她的活口。
“嬷嬷!”女子凄声叫到,随即脖子便往颈口刀上凑去。还好马聰早有防备,将刀一撤另一手封住她的穴道。女子狠狠看着他,眼眶里的泪珠打着转,面巾随着她急促的呼吸浮动。马聰心里七上八下,此时抓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能盘算着下一步如何求皇上放过她的性命,其他,也只能从长计议。
战局一下尘埃落定,萧敬不顾身上各处伤口,奔到朱祐樘身边:“皇上受惊!这些刺客必听命于此女子,既已擒下,皇上当是安全了。”
朱祐杬虽年纪尚小,但尚能自保无虞,此刻又是活灵活现,快步奔到女子身边,剑指女子心口,厉声质问:“你们是何人,胆敢刺杀天子,是受谁人指使速速招来,否则将是株连九族之罪!”
“哼,九族?!”女子冷笑一声,“托你们狗皇帝的福,我家只剩我一人,要杀便杀,何必废话!”
马聰闻言一惊。
“你!”朱祐杬被她的出言不逊气极,便要将剑往前刺去。
“杬儿住手!”眼看剑尖将要刺入女子胸口,一直沉默的朱祐樘猛然开口阻止。“留她性命,朕要好好彻查。”
“是。”朱祐杬被喝止,又不甘心,剑尖还是故意刺破了女子皮肤。女子闷哼,马聰却心头悸动,侧身挡在女子面前。
众人诧异,连朱祐樘也脸色生变,他望着两人方向,道:“马卿,帮朕取下她的面巾一看。”
众人遂都将目光转向女子脸庞,马聰恭声应是,转身面朝女子,常年习武的他此时却双手颤抖,面巾下那容颜,别人不识,他却是心心念念三年有余。曾经那喜怒哀乐的亲近此时却像被这层面巾隔绝于前世,只留下她陌生的眼神,拒他千里之外。
面巾委地,女子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她一张鹅蛋小脸,下巴微尖,眉目虽戾却掩不住的标致。面如桃花相竞而红,唇若涂砂不点而朱,实一副美人颜色,朱祐樘望着,忽而想到离京前自己尚未完成的画作,梅花树下美人如玉,那还没画完的女子容颜就当如此吧。
“好一副美人相貌,蛇蝎心肠!来人,将她押下,不许她自尽,带回京城好好审问!”不知是谁开口令下,两个受伤不重的侍卫左右扣住了她。马聰见状,重重朝朱祐樘跪下:“皇上,臣身为锦衣卫指挥同知,职责所在,愿为皇上分忧。请皇上将她们交于微臣,微臣必定查清背后真相。”
朱祐樘将眼神从女子脸上收回,浅笑道:“你的职责是保护朕。此事朕会交给刑部审理,马卿无需多言。”
皇上一锤定音,马聰自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起身,将女子解开穴道,任由侍卫对其五花大绑。女子穴道被解开,却也没有丝毫挣扎,唯有眼波浮动,看着地上黑衣人尸体,复又看向同样被绑的白发妇人,最后看了一眼马聰,竟是无爱无恨。
马聰看着她的背影,脑海中幻想过千百回与她再见,光是想象那些重逢场景便觉得十分甜蜜,可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这般田地,不禁心中感慨万分:慕儿,慕妹妹,你果然没死,我就知道你不会死,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寻我,寻你的聰哥哥,可是为何,事情会发展到如厮境地,为何你我再次相见,却已是身不由己。你为报流放之仇,我却已身在朝堂,必得保全皇上安危。
不错,这女子,正是当年马骢力保,而朱祐樘下令诛杀的李家幼女——她姓李,名慕儿。
朱祐樘下令就地休息,派人取信物就近去叫官府人员前来,并留了马骢在此地处理后事,随后顾自返回马车。马车门关上,他盯着门上被剑捅出的窟窿,思绪翻涌。当时剑指面门,他立即伸指夹住,竟也用上了八分力气,可见来人内力极深。
他撩开马车窗帘,见那女子被暂绑在一棵大树下,不声不响,闭紧双眼,似绝望至极。这女子虽要加害与他,可难保是真受了什么冤屈,朱祐樘心中盘算,回京后要着人好好调查,必还她一个公道。
树皮摩挲着背部,手腕被绳子掐得生疼。李慕儿紧皱着眉头,心如死灰。她以为,今日一役,便是自己的结局,成也好,败也罢,最终逃不过一死。
可是她未曾料到,这一天却只是开始,从此,宫闱深深,世事变幻,多少风雨飘摇,多少爱恨浮沉,都因她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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