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用肘碰了碰旁边的伙伴笑道:“孙麻子,你们润州那边怎么过年?”
“还能怎么过,大家不都一样吗?打年糕、熏腊肉、贴门符,除夕大吃一顿,正月初一祭祖,哎!可惜今年我没法祭祖了。”
“我也是,没法祭祖了,不知先祖能否原谅我这个不孝子孙。”
“喂!喂!别这么说,我们这里谁都不能祭祖,打仗嘛!先祖怎么会怪罪我们,我现在只想我那儿子,还有娘子。”
想到儿子,林三不由叹了口气,又笑道:“我儿子十岁了,可长得又瘦又小,总是被村里其他小子欺负,等打完仗,我写封信告诉他,他爹爹可是杀了几十个吐蕃蛮子,他就可以挺直腰板了,谁再敢欺负他,他一拍胸脯说,我爹爹杀了二十个吐蕃蛮子,你爹爹杀了几个?”
林三的话让所有士兵都笑了起来,林三又摆摆手笑道:“等打完仗,我把娘子和儿子接到安西来,到时请大家去我家喝酒,让你们尝尝我娘子的厨艺。”
“就是,除夕大餐没吃着,一定要补回来。”
江都营的士兵们都兴奋起来,各自讲述着家乡的特色菜肴。
李庆安坐在一块大石上,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刚才南霁云向他禀报,一共射出六十只火药包,但只爆炸了五十三个,有七个没有爆炸,但刚才士兵摸下去寻找了一圈,只找到五个未爆炸的药包,还两个怎么也找不到了,极可能是被撤退的吐蕃军带走。
李庆安极不愿意使用火药,一方面固然是数量不足,但他还有另一个担忧,火药用于军事是在唐末才出现,现在被他提前了一百多年,这必然会深刻地影响历史发展,尽管是迫于形势,他不得不用,但这种担忧始终萦绕在他心头。
而现在,最令他担心的一件事还是发生了,吐蕃人极可能已经得到了火药包,如果吐蕃人也学会用火药,这对大唐会是怎样的灾难?李庆安暗暗长叹一声,更重要是,如果他们这次全军覆没,那谁去告诉大唐朝廷,他们曾使用了火药?朝廷不知,吐蕃却学会,那他李庆安岂不就是大唐的罪人。
李庆安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这里面是两种火药的配方,一种是爆炸药,一种是引线药,他沉思了片刻,便对身边的南霁云道:“南八,我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将军请吩咐!”
李庆安把油纸包和一块玉牌递给了他,道:“这个油纸包是火药的配方,你再带一个火药包走,回京城把它交给高力士,把火药的情况一一告诉他,玉牌可以证明是我派你前来。”
南霁云刚要开口,李庆安一摆手止住他,“这是我的命令,此事事关重大,你必须要亲手交给高力士,告诉他,吐蕃人很有可能在不久也学会用火药了。”
南霁云默默地接过油纸包和玉牌,将东西收好,他又问道:“我从哪个方向突围?”
李庆安想了想便道:“这样,你带两名武艺高强的斥候,你们想办法越过赤岭。”
“我明白了,我这就走。”
南霁云站起身,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庆安,“将军,我希望我们能在长安重逢!”
李庆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定会的,去吧!”
南霁云一转身向黑夜中奔去,片刻,他叫上两名斥候,三人带上绳索等工具,迅速离开了驻地,沿着山脊向赤岭山顶攀去。
李庆安一直望着他的身影走远,忽然,山脚下的鼓声骤然响起,吐蕃军发动夜战了。
“大家快起来!吐蕃人来了。”
唐军军官们一个一个推醒士兵,唐军阵地上一片忙碌,大家纷纷进入阵地,检查弓弩,准备石块和箭矢。
李庆安注视着山下火把汇集的数量,心中迅速计算着,他的心忽然抽紧了,这一次,吐蕃军至少投入了四万人,吐蕃人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优势。
就在这时,李庆安鼻子一凉,他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竟纷纷扬扬飘起了鹅毛大的雪花,越来越多,风势开始加大,在山谷中呼啸。
一场暴风雪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