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海本还不服气,刚要插嘴,就被村长远远瞪了一眼,也就不敢吭声了。他不怕爹娘不怕兄弟甚至不怕媳妇,却着实怕这几个老不死的……
杜河同王氏都十分意外,临走前还好生感谢了几位老人。
族长摆摆手,叹气道:“没什么好谢的,也是为了大家伙儿好罢了。你们且叫文哥安心读书,也不必忧心这里的事,好歹还有我们呢!”
他们本就怕杜家一窝子糊涂蛋,彻底将杜文这个前途无量的读书人推得远了,方才又见三房夫妻两个一副算计模样,不用想也知道没打的好主意,这才表态。
需得知道,但凡一个地方能出一位出息的文人当真不易,不说自家,便是一村一族也都受益匪浅!
自打杜文年纪轻轻中了秀才后,外头多少人羡慕!又说碧潭村人杰地灵,是个得老天和文曲星君眷顾的所在,他们村的人便是出去也觉得面上有光。
如今杜文又入了府学,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摇身一变成了举人老爷,这碧潭村还怕不得助力?
杜河夫妻原本以为今日归来只得受气,没想到竟还有这般意外之喜,顿时欢喜无限,打定主意回头好好收拾几份重礼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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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在说碧潭村的事,知县家里却也在说有关他们家的事。
晚间肖易生下衙归来,元夫人陪着他用过饭,又打发女儿肖云回房休息,这才跟相公说私密话。
“今儿你那学生的妹子又来了,带了些济南府特产回来,另有些个笔墨纸砚等雅致玩意儿。最值钱的怕就是那四匹布,碧潭村没有卖的,济南府内怕也不多,我估摸着便得值个一二百两银子。”
肖易生听了,翻书的动作一顿,随即点点头,道:“平日里他家最是谨慎不过,况且又是头一次去省府回来,略贵重些倒也不出格,收了吧。”
元夫人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原打算留她吃饭,再预备上等回礼,不曾想她老家那头出了丧事,倒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人,就走了。”
夫妻两个说了一会儿,元夫人又试探着问道:“今儿瞧见杜姑娘,却又勾起我另一桩心事来。”
肖易生也不看书了,笑道:“你我夫妻多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们两个少年夫妻,如今女儿都这般大了,期间经历无数风雨,光是守孝就有八九年,当真同贫贱、共富贵,感情深厚。
元夫人瞧着他在灯光下越发柔和的面孔,心头一软,不由得放轻了声音道:“她定亲也有一年了,咱们云儿也这般大了,我琢磨着,是不是也该留心了?”
肖易生沉吟片刻,点头,问:“你既这么说,怕是心中已有人选了吧?说来听听。”
“也不是外人,”元夫人给他倒了一杯茶推过去,道:“便是你那学生杜文。我琢磨着,他学识那般好,你也说过必然前途无量的,难得他妹子又与云儿投缘,又很知书达理,日后成了姑嫂也必然没有不和的。他们爹娘虽说不读书,可也是少有的厚道人,素来不与人吵嘴拌舌,却也有些心眼……”
元夫人说完,却不见相公回声,抬头一看,就见他正若有所思,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手中的书敲着掌心。
“怎么,”元夫人奇道:“你竟是不中意的?”
肖易生站起来,背着手走了两步,叹气道:“这可叫我怎么说?若违心的说他不好,便是世上也没几个好的了。咱们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没得什么门第匹配不匹配的,两人年纪也相仿”
话音未落,元夫人就追问道:“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眼瞅着他也快十六岁了,听说常有媒人登门,若晚了,保不齐就给人家定去了。”
两人这辈子就只有这么个一颗独苗,事关她的终身,饶是元夫人平时持重大方也有些焦急了,肖易生见状也不卖关子,径直将自己的担忧和顾虑讲了出来。
“人是好人,却未必是良配。”
“那小子学识好,于其他方面却是个呆子,性格又冲,不撞南墙不回头,读书时就容易得罪人,日后若能为官,必然到处树敌!咱们云儿心思细腻,性子和软,又爱多思多想,身子又是那般,如何受得起三天两头的惊吓?且那小子也不会哄人,蛮牛也似,若是有分歧,必然是云儿退让……”
说到底,终究还是疼爱女儿罢了。
一番话说的元夫人也面露忧色,垂了头,不言语了。
是了,眼下还有他们这当爹娘的撑着,女儿只尽情欢乐便罢,万事不理,便是外头有什么风波也惊扰不到她。
可若是成了亲便是当家主母,远不似当女孩儿时候轻松,不说一应应酬往来便极其繁琐,若相公再不省心,可叫云儿怎么过!、
肖易生捏捏妻子的手,低声道:“罢了,你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也不求大富大贵,惟愿她一生平安顺遂,和乐安宁而已,即便仕途有限,好歹平安祥和才好。”
元夫人重重一叹,不知想了什么,眼睛里竟沁了泪花,拿帕子沾沾眼角才道:“你说的有理,原是我想的不周到,不过云儿年纪实在不小了,你心里可有什么差不多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