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哈利心不在焉地听完了整个凤凰社的会议,没有发表言论,大人们也不指望一个孩子的建议。有事办的人纷纷离开,小天狼星和哈利一起继续去做“大扫除”。
哈利的回归,以及他也在凤凰社捞不到什么事情做的事实,很大程度上安慰到了小天狼星。凤凰社成立之后小天狼星几乎称得上被束缚在这幢大房子里,魔法部仍然在追捕他,并且公示了他的阿尼玛格斯,以至于他再怎么伪装也没有用了,不得不每天待在格里莫广场12号,无所事事地看着别的凤凰社成员出出入入,参加所谓的大扫除。
小天狼星简直是在用整个生命憎恨着这样的生活,凤凰社的总部里都充斥着他的怨气了。每天听着疯疯癫癫的克利切用能想象到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一切,每天看到家中黑魔法的器物与不堪回首的历史一起曝光在众人的目光下,一直待在这个他从少年时就一直憎恨、许愿未来永远不再回来的老宅里,面对着他母亲死亡后留下的怨恨合集的画像……
“我已经不能为凤凰社做多少事情——至少邓布利多是这样感觉的”,小天狼星说,带着明显的对老校长的不满,“听斯内普的长篇报告,忍受他的冷嘲热讽,似乎他冒着生命危险,出生入死,而我却安坐在这里,舒舒服服地混日子!”
哈利只能给他的教父一个安慰性的拥抱,然后这个拥抱被打断了。
“啊哈,这话说的,好像待在被重重保护的最安全的总部里,是什么特别危险的事情一样,”斯内普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懒洋洋地,带着显而易见的尖锐讽刺,“我也觉得,你确实没什么作用了。”
小天狼星猛地转身,恶狠狠地盯着斯内普,脸上是仇恨到极点的表情:“你这个——你这个肮脏下流的鼻涕虫——”
哈利倒是有一点走神,他凝视着斯内普,在那天斯内普把他从食死徒总部挟持——或者说救回后,他们几乎没有正面碰过面。斯内普总是来去匆匆,并且没有出现在几个会议上。他负责监视几个已经暴露的食死徒,但哈利感觉他也不是特别上心,他完全有能力做到更好,但只要邓布利多不在会议上,他就显得懒洋洋地,日常地讽刺着小天狼星,偶尔还会带上卢平。他和小天狼星的吵架几乎成了会议的保留节目,哈利都见过好几次了。
“斯内普教授,”哈利打断了他教父和斯内普的争吵,他平静地仰望着这个黑袍的前食死徒,“您特地在会议后找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黑眸与碧眼对视了一会,斯内普不自在地转开头,说:“我是奉邓布利多之命来的,校长让我来通知你,波特,他让我给你做一些检查和治疗。”
“检查和治疗?你在玩什么把戏?”小天狼星说,怀疑的眼光扫视着斯内普,“哈利生了什么病吗?”
“这与你无关,布莱克,”斯内普冷笑着说,“我知道你喜欢有‘参与感’,但这与你无关。”
“这话什么意思?”小天狼星大声问。
“只是说我想你一定挺——啊——挺心烦的,不能为凤凰社做任何有用的事。”斯内普故意强调“有用”一词,小天狼星一下子涨红了脸。这戳中了他当前的痛点,他就是不能为凤凰社做出些什么贡献,甚至连门都不能出了。
斯内普嘴角带着胜利的笑容转向哈利,说:“今天晚上,晚饭后到我房间来。”
哈利一眨不眨地对视着他,说:“谢谢。”(小天狼星倒吸了一口凉气。)
斯内普猛地转身,黑袍非常有气势地在空中划了一个圈,然后快步离开了,步速快得几乎给人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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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斯内普对哈利抱有着非常纠结的感情,几乎夹杂着极致的恶意与极致的善意,但是他在对哈利的检查和治疗上确实非常用心。当然,而作为当世的魔药大师和黑魔法大师,他在魔法伤害的治疗上也确实是权威的。
然而,哈利并不觉得这个治疗很有用。
斯内普调节好了他经过一两次钻心剜骨后有点虚弱的身体,研究他的伤疤并各种念念有词。哈利看到邓布利多的信就展开在书桌的那头,斯内普通过信件和邓布利多不断保持着沟通。此外,还有摊开的各种书籍,坩埚上袅袅上升的魔药的烟雾,斯内普越皱越紧的眉头,以及——
以及在所谓的治疗后,又开始发痛的伤疤。
从进入魔法世界之后,哈利的伤疤就一直发痛,那往往预示着黑魔王的各种大动作,从一年级的奇洛后脑勺到二年级的日记本,简直是百试百灵的黑魔王预警器,尤其是在黑魔王复生的那个晚上,几乎将他的头颅都撕裂开的痛楚——
之后黑魔王对他做了一些什么,从此伤疤就不再发痛,伴随着太过明显的魔力发育和智力上升。好像有什么本能在那之后苏醒,几乎称得上似曾相识的黑魔法学习,以及庇护他在食死徒庄园和凤凰社总部如鱼似水地良好生存的那些——那些近乎与生俱来、天生就会的欺瞒、误导、如何以不同的表现应对不同的人……
并不算是新出现的能力,在那遥远的过去,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应对姨夫姨妈近乎生理性的厌恶——他们不想养这个怪物,意味着额外的花销、邻里的瞩目,以及平静生活不得不被打破的事实——当时他是如何应对,如何示弱,如何乖巧,硬生生地让姨父姨母养着他,甚至同意他去上学,直到哈利自己也以为那种懦弱的样子是自己的本性。
还有他在初次接触魔法世界后,如何快速地让海格对自己说出一切,如何在短时间内明确了自己的定位——大难不死的男孩、并且敏锐地察觉到他应该走的道路,又是如何拒绝分院帽说的“斯莱特林能帮助你走向辉煌”。当时他看着邓布利多教授,这个被海格疯狂崇拜的对象、魔法世界的巅峰人物,在内心深处涌动着的……
哈利强行把思绪从不可测的深渊中脱离开来,回到自己的伤疤上。
不得不说,黑魔王最喜欢的动作就是摩挲他的伤疤,好像那有什么非常特殊的含义一样。
应该也确实有什么特殊含义,毕竟那被黑白两方的首领同时重视着。
“最近怎么样?”斯内普问。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协作,两边都已经能用比较平和的态度对话了,只除了他们很少对视。
“昨晚伤疤又开始痛了,”哈利皱着眉头,“但我怀疑是凤凰社的坏消息太多,导致我失眠而产生的错觉。你知道,昨天阿兹卡班被发现已经彻底被黑魔王掌控了,但是预言家日报一点都没有提及。大家都很头痛。”
“阿兹卡班离普通人的生活太远了,”斯内普略带刻薄地点评,“只要不在面前发生,就当成没看见。那些愚蠢的人们更愿意相信预言家日报上的一派平和。”
“预言家日报上也不算一派和平,”哈利说,“至少他在报道一些巫师自发的对麻瓜的抵抗。”
他们都沉默了一会。预言家日报的舆论引导称得上非常出色,一路引导麻瓜威胁论到现在,整个巫师界人心浮动,而报纸上那些对抗麻瓜、敌视麻瓜的事件中,绝大多数甚至不是出自于食死徒,甚至连凤凰社内部,对于这些案情详实、图文并茂、感情深刻的麻瓜威胁论的案例,都有了自己的看法,哈利不知一次听到了凤凰社内部成员们的偷偷讨论。
还有对邓布利多的各种故意不故意的抹黑,就在字里行间,用点点滴滴的细节,把这位以前德高望重的老人塑造成了一个老疯子,偏偏他们还找不到合理的办法进行反驳。
“来继续说说你的伤疤吧,”斯内普打破了沉默,“邓布利多提供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治疗方案,也许今天我们可以试试看。”
他们尝试了新的治疗,然后互相告别。哈利捂着头走向自己的房间,觉得今天的治疗效果比以前的更差,他的伤疤现在就痛个不停——他在旋转、在痛苦、在幻化,好像陷入了一个非常清醒的梦中——
他感觉自己在出神,在略有些轻微地思念——他的男孩离开的时间有点久了,幸运的是,他永远知道该怎么召回他。
他听到自己用非常温柔的语调说:“贝拉,我有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场景在渐渐地清晰,浮现出黑魔王书房那熟悉的背景。一个黑皮肤、肿眼皮、瘦骨嶙峋到显得憔悴、美貌被时光与折磨凋零殆尽的女人猛然抬头,脸上洋溢着兴奋、狂热的神色:“主人,相信我,我一定会为您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