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山门楼牌上刻着寒拾遗踪四字,香客络绎不绝由此门进入寒山寺。
朱汝贤由几名私兵陪同低调走过牌楼。
曾几何时,有江南太子之称的他,来到寒山寺需要轻车简行,掩人耳目,即便他的夫人到寺里上香,寺方也要钟鸣一零八响,方丈亲自到山门前迎接,以示尊重。
今日的朱家虎落平阳被犬欺,同乐园被烧了个大半,他们父子名下产业全被朝廷查抄,幸亏妻子嫁妆丰厚,在苏州置有不少房产,一家人不至于无处可去,但树倒湖狲散,势利的家仆偷卷了钱财就走,几千私兵跑剩一百人不到,官府三天两头上门用各种理由讹诈银两,此等奇耻大辱,朱汝贤发誓有朝一日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有钱才有东山再起的可能,狡兔三窟,朱汝贤手中的私印,便是朱家藏钱处的两把钥匙之一,用来核对身份的对牌,另一把钥匙由其父朱勔收藏,钦差下令收押朱勔时,朱汝贤在抱住朱勔喊冤时,问朱勔对牌所在,朱勔缄默以对,那时朱汝贤便知,若是没有救出朱勔,这笔钱便要打了水漂。
朱勔赖以自保的手段,成功地让朱汝贤花重本,贿赂官差,又请私兵中武艺最为顶尖的雷通,率领一队私兵去劫囚,雷通去了,却没把朱勔带回来,收到勒索信,才知道半路杀出程咬金,一个精武门的帮派,名叫霍元甲的人掳走朱勔,要求一千贯赎人。
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一千贯朱汝贤随时拿得出来,凑齐后,他依照信中指示,进入寒山寺准备交付赎款,领回朱勔。
一大箱钱太过显目,只能先放在马车里,朱汝贤提高警觉,等候绑匪和他接触。
除了身边的私兵,能动用,信得过的人,早扮着香客混进寺里,一有风吹草动就会一拥而上,保护他的安全。
行色匆匆地走到绑匪指定的大雄宝殿,朱汝贤眉头深锁,殿里朝拜的香客实在太多,绑匪混迹其中,很难找到。
「这位公子能否移个驾,我们家姑娘要入内参佛。」
朱汝贤挡在出入口,影响香客进出,一位长相水灵,眼如点星的丫鬟,搀扶着一位丽色无双,在苏州也难得一见的的美人走了过来,客气地请朱汝贤让道。
在同乐园,模样俊的俏丫鬟,没有一百,也有个五十,但就没有一个人,像朱汝贤转头看见的这个丫鬟这般灵气,不是他夸口,苏州各大青楼的花魁,只要看得上眼,就一定会是他的侍妾,最好的扬州瘦马全在朱府,清白小娘子,大家闺秀,应有尽有,却无人能像经过他身边,对他说了声:「多谢公子。」的佳人,如此的摄人魂,若有似无的水仙花香,竟比殿中缭绕的檀香更迷人。
正沉迷时,忽然有人迎肩撞上:「好狗不挡路,闪远点。」朱汝贤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多亏私兵扶起,才没有当场出丑,换做过去,这人早被打了半死,但今天朱汝贤得忍,一发作,万一被当众认出来,再多的护卫也保不住他。
现在朱家人只要一露脸,苏州百姓便会群其而攻之,前些日子朱汝贤到茶馆,不但掌柜不欢迎,客人还用茶水泼他,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无论是在大街上或是庙宇。
在绑匪现身前,朱汝贤忍下这口气,眼睛从那对美丽的主仆背影移开,专注搜寻可疑的份子。
走遍内外殿无人趋近,正要放弃时,一个小沙弥拿着一封信交给朱汝贤。
寒山寺盖在运河边,每日船只往返无数。
朱勔已是钦犯,该流放千里的罪人出现在苏州,朱汝贤不用想也知晓会闯出什么大事,即便朱勔没在绑匪手中,只是找朱家人骗些钱花用,朱汝贤也不在乎,一千贯丢了便丢了,只要真能换回朱勔,他绝不追究。
把信丢进火炉里烧了,要私兵去搬钱,朱汝贤先一步到渡口找船。
如绑匪所描述的渡船就停在河上等待,船夫拒绝要返家的香客,说是船被人包了,今儿不载客只载货。
朱家的人手慢慢往河边靠,河面上的每艘船全在他们监控中。
「谁雇你的?」
朱汝贤给了船夫一锭银子。
「精武门的霍大爷,给了十贯钱要小的载一口箱子到夫子庙。」
雇船的人说了,如果有人问起,让船夫畅其所言,放胆的两边收钱。
「这位霍大爷长什么样子?他们有几个人。」
「横眉竖眼,壮得跟头熊似地,说话像破锣。」
船夫想了想说。
又说:「八个人,五个爷们两个姑娘,还有一个瘸了腿的下人,姑娘长得可俊的呢,一个像仙子,一个像龙女,除了霍大爷,其他看起来都是外地人。」
惊讶于绑匪的大胆,朱汝贤想,这个霍元甲无非是吃定他们朱家不敢声张,才会毫不避讳。
船对了,等私兵抬来箱子,朱汝贤立刻让货上船,船夫熟练地将船驶离岸边,红旗被飞吹得猎猎作响,如同朱汝贤焦急的心。
船隐没在河面,朱汝贤伫立在风中,左顾右盼,期待绑匪能依约送还肉票。
「为什么不准过去,我们要搭船回江宁。」
依稀听过的声音又响起,朱汝贤回头,见到在大雄宝殿有一面之缘的主仆,如玉的依人旁,多了一位翩翩公子。
「今天这里没船了,你们去别处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