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之前李奶奶怎么都不肯松手的老黄鼬,突然就松手了?
他问我爷爷,爷爷却什么都没说,只说让李叔找个干净地方把那老黄鼬埋了,最好插个无名牌位什么的,留个记号,免得那些小黄鼬再来闹事。
李叔点点头就都照我爷爷说的做了。
那几天李家奶奶的葬礼没再出什么乱子,安安分分的出了殡。
万家的老少爷们儿也把河道那些能捡回来的白骨都捡了回来,爷爷在新迁的祖坟东边儿挖了一个合葬坑,将所有的白骨都埋了进去,堆了一个最大的坟,还找人立了一块大石碑,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万祖碑’三个字。
待这些事都忙活完了,爷爷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儿,那天晚上等我爸妈都睡着了,爷爷偷偷摸到我房间,把我叫了起来。
我睡的迷迷糊糊的问爷爷干嘛?
爷爷说要带我去村后看看,让我小点儿声别惊动了爸妈。
他一说去村后,我就想到了那口红棺材,也没多问,就穿衣服跟爷爷出去了。
爷爷的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香火和纸钱,还有一瓶二锅头。
等到了埋着红棺材的地方,爷爷点了香火,烧了一会儿纸钱,也不说话,就倒了两杯白酒,一杯摆在了地上,一杯递给了我,说让我喝了。
我拿着那酒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爷爷一脸认真,我只好照做了,第一次喝白酒,我嘴里、喉咙里、胃里整个都火辣辣的,龇牙咧嘴了好一阵儿才缓过劲儿来。
等我把杯子还给爷爷,就听爷爷对着那坟头儿说,“姑娘,无忌这孩子年纪太小,为人处世不是很稳重,这四年就劳烦你照顾了。”
我看了看那坟头,再看爷爷,感觉这老爷子是在自说自话。
爷爷见我东张西望的,就说“无忌,给这孤坟鞠三个躬,以后坟里这姑娘就是你媳妇儿了,这样就没有脏东西敢欺负你了。”
那坟里埋着口红棺材,棺材里也只能是死人,我爷爷给我找这么个媳妇儿,他的心是有多大?
我看着爷爷有些发愣,爷爷却朝我使了个眼色,我只好照他说的给那个坟头鞠了三个躬。
之后,我和爷爷回村的时候,并没有动摆在坟前的酒杯,奇怪的是第二天一早,我发现自己床头多了个带着酒味儿的空杯子,心里好奇就去村后看了看,那孤坟前的酒杯却是没了。
我把这事和爷爷说了,爷爷却再三叮嘱我这些事儿都不能跟我爸妈说,我问他为什么?爷爷却只说等我长大了就懂了。
可我觉得自己不小了,再问爷爷,爷爷就不说了,而是告诉我逢年过节以及每月的初一十五,都要去给那口红棺材送香火,要是我忘了,他就打断我的腿儿。
那之后没多久,爷爷就辞去了村里书记的位子,也不爱管村里的红白事了,而是在家养了一条大黑狗,平时没事就带着黑狗去村子周围溜溜圈儿,放放羊。
我照爷爷说的,逢年过节、初一、十五,只要我在家都会去村后给那口红棺材送香火,只是一直没敢让爸妈知道,都是半夜偷偷去。
开始的时候爷爷怕我胆小,还一直陪着我,后来就不管我了。
而这似乎也成了我的一种习惯,有时候在那坟前一坐就是一个多钟头,跟一个坟头儿说些有的没的,自言自语的说完就回家。
这样平静的日子一晃就是三年。
高二那年暑假的第一个十五,夜里我依旧带着香火纸钱想偷偷摸摸的去村后给我鬼媳妇儿上香烧纸。
那天时间不算晚,十点多,我偷偷溜出房间往外走,还没走出外屋的门口就听父母那屋传来了谈话声。
母亲说,“我不同意。”
父亲就说,“他又不是咱俩生的,再过一年可能就死了,趁年轻,再要个孩子,有什么错?”
他们好像是在说我。
话里那意思是说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而且当时我爸说话的语气似乎巴不得我死掉,他好生个自己的孩子。
之后母亲没再说话,父亲烦躁的叹息了一声,也不说话了。
我见没声了,这才揪着个心出了屋,溜出院子却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儿就下来了。
发泄似的一路狂奔,跑到村后,我心不在焉的给那鬼媳妇儿烧了纸,然后就这么在坟头儿旁坐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