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涵画了一幅美人图,画中美人安澜很熟悉。正是她的母亲长宁长公主。只是,是她年轻时的样貌,比现在消瘦一些,稚气一些。倒跟她更像一些。
纪涵画的很快,大概是画过很多次了吧。脸庞的弧度,眉眼的曲线,一点一划都印刻在脑子里。
安澜刚刚干涸的眼窝再次蓄满泪水,却笑着说道:“你以为这样就够了?”
纪涵摇头:“我希望你心里好过一些,如果我什么都没做过,什么都没想过,你岂不是更难过。”
安澜笑的越发肆意:“不用做这些,我相信母亲的眼光。你只要做一件事情,我马上可以喊你一声‘父亲’!”
纪涵无声的眼泪也流到唇角,他摇着头:“对不起,我恐怕做不到。”
安澜的笑僵在脸上,突然上前两步,双手用力一掀,纪涵的书案翻到在地,墨汁打翻,溅的四处的墨点,纪涵的身上、脸上还有地上的画都是。
“骗子!”她喊着。
纪涵看着她,嘴动了动,什么也说不出来。
得水听得里面一声巨响,忙跑去查看,却看到书房门被一脚踢飞,一个人影跑了出来。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纪府行凶!得水顾不上多想,冲上去拳脚相加。“得水!”纪涵一声厉喝,得水手下一顿,却被对方一拳招呼到脸上。“哎呦!”
再看眼前行凶之人,竟然是老爷的女儿,纪小姐安澜公主。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
安澜狠狠瞪了得水一眼,跑回自己的房间。
“老爷……”得水捂着脸,委屈可看着纪涵。
纪涵苦笑着:“你别跟她一个女孩子计较啊。”
次日,这父女二人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一起吃饭,喝茶,实在让得水这样的旁观者不解。
礼部尚书,看着眼前刚刚送到的一份名单,褶皱的眼皮撩起,昏黄的眼珠子瞪着,怎么,和上一份不一样。
只见这一份大红纸张书写的送亲使名单,最上面,赫赫写着一个本不存在的名字——安澜公主。
礼部尚书捋着胡须:“这下,可有热闹瞧了……”
天下从来不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个消息不知从何人嘴里流传了出去,很快街知巷闻,二十年前的旧事,知道的人洋洋得意对着年轻的一辈说了一遍又一遍,满足他们求知的欲望,不惜自掏茶水钱。甚或有人眼尖的搜寻卫国公府下人,冒着被记恨的风险也要把消息无意的传达出去:安澜公主要来大周了……
夫人方程知道的时候,市井已经沸沸扬扬谈论了两天了,甚至开出赌局,赌卫国公夫人出面不出面,赔率一赔三,十成中,九成压了她会出面。
大约早朝结束的时间,卫国公府府门大开,一辆马车轰隆隆直奔宫城。消息迅速扩散出去,京城百姓沸腾了,看吧,国公夫人出动了!
方程身着自己的诰命大装,脸色铁青,皇宫门前下了车,被让进宫门等候皇上召见。
小皇帝刘傥,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两天前他看到了那份名单,当然,即便不看他也知道安澜早来了,他想着,或许安澜会悄悄地来悄悄地走。
卫国公夫人,他有点犯怵。卫国公惧内的名声早不新鲜,二十年前逼走表姐长宁长公主也不算什么,因为护犊子让陈崇少年时期被人孤立也不算什么,在父皇面前撞柱明志也不算什么,可,这一切都加在一起就算点什么了。
皇帝的御书房中站着两个人,礼部尚书和卫国公陈平。皇帝站住,一手指着陈平,指了半天蹦出一句:“没出息,连个女人都降服不了!”
陈平拱手低头:“臣有罪。”
皇帝又指着礼部尚书:“你,这么件小事都处理不好,名单在你手里,怎么就泄露出去了!”
礼部尚书委屈道:“皇上,这名单本不是什么秘密,况且,依臣愚见,早出来早好。起码我们还能想办法安抚卫国公夫人。不然梁人到了见了面,当下闹起来,不就更难收拾了吗?”
“你倒是想个办法解决啊!”皇上急道。
礼部尚书:“臣哪有那么大本事。当年,可是先帝和先文太后一起处理才解决此事的。”当时的皇后乃是先帝刘焕的原配文皇后,刘傥的生母还是贵妃,又要避嫌,没有插手此事。
刘傥走的头都要晕了也没头绪,一屁股坐下,这个方氏,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这脾气好一点没有?相比与当年的年轻气盛,二十年后恐怕会老而弥坚。又是个妇人,不能用贬官来威吓,诰命在身,不好打她板子。据说她学识渊博能言善辩,讲道理一般文士都讲不过她。简直是个碰不得的烫手山芋!如今她要冲着自己来了,刘傥想着都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