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村民把你选下去了怎么办?”罗有德瞬间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那说明他们不需要我了,或者找到了更好的人选。既然没人需要了,我当然是卷铺盖滚蛋,难道还赖在董事会里?”洪涛撇了撇嘴,短时间内他是不会有这个危机的,以后嘛,天知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如果有人用钱买通村民呢?”罗有德的脑子很好使,问的两个问题都是关键。
“买通?看到那边那棵最高的大树了吗?村子里的人从来不去它周围待着,因为我在那棵大树上钉死好几个人了。这里有这里的规矩,有些规矩不能犯,犯一次就没机会改了。”洪涛指了指河边一颗高大的松树,它周围的树都被砍光了,就它孤零零的站着。
“严刑峻法不足以延续统治,先秦就是因为律法太严苛,所以把人民逼反了。”罗有德不愧是官宦人家的孩子,即便是庶出,还当了商人,依旧能够引经据典,这肯定都是童子功。
“嗯,是这个道理,所以这里不是所有都是严刑峻法,只有几条不能碰,其它的规矩很宽松。其实我这里谈不上什么法律,还没那么细致,大家就是凑在一起过日子,都没工钱可以拿,所有生活物资全由合作社统一供给。这种方式短期、小规模还可以,长久以往肯定不是办法,还要设立更详细、更有效的管理方式。不过光靠我估计不成,我没那么多时间来管这些,所以我建议文郎中和罗兄都参与到这个工作中来,帮着我一起建立一套更合适的办法,难道你们不想实现一下抱负吗?不管是一个国家也好,一个巨大的商号也好,亲自去为它设立规则,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洪涛很同意罗有德的说法,光靠简单粗暴不是长久之计,一旦金河湾再发展几年。人口多起来之后,就会衍生出各种各样的问题。这个大锅饭也不可能一直吃下去,总要向国家的结构转变,即使不叫国家。实际上就是。
“……”罗有德和文南谁都没有接洪涛这个话茬,虽然说洪涛这种行为不能算造反,可也差不多啊,都自立为王了,让他们两个宋人如何做决断?跟着洪涛一起干。那不等于背叛自己的国家嘛!指责洪涛不该这样干?人家根本不是宋人啊,只是祖上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那时候还没大宋朝呢,总不能用宋朝的律法去要求唐朝人吧?劝说洪涛归顺大宋?别说文南这个试过很多次都被喷回来的人,罗有德心里也很清楚,洪涛不可能听自己的。
“没关系,慢慢想、慢慢看,什么时候有兴趣了,什么时候来找我。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说不定穷尽我们的一生都不够。我并不是想建立一个什么王朝。我只是想带着大家换一张活法,一种更轻松、更平衡的活法。结果嘛,我自己都不清楚,所以我也不会强求你们跟着我一起去用毕生精力做试验。但这并不影响我们正常相处,我也不是大宋的反贼,和我做买卖、帮我写书,应该没关系吧?”洪涛不太善于说服别人,主要是他不屑于在这种问题上忽悠人,他更喜欢把丑话说前面,把困难说的更严重些。乐意的自然乐意。不乐意的也不强求,因为自己对自己并没有硬性要求,能做到哪一步就做到哪一步,实在玩不转也不亏心。我努力过了,能力不济。
“看吧,这就是我的养马场,这几十匹马是刚运回来的,还不太适应这里的气候和环境,要过些日子才行。咱们骑的马是去年换回来的那一批。目前已经完全没问题了。只是在我这里用处不太大,除了给孩子们练练骑马之外,既不能耕地也不能驮运,基本就是白吃饭的。”三个人三匹马,一路溜溜达达走过了村镇,穿过几排大树,眼前突然变得空旷了。他们已经走到了一片丘陵地区的边缘,这片土地上没有太高大的树木,以灌木和杂草为主,其中一个山坡上用木栏围着一大块地,一群马就在那里饲养着。
“那边的大房子是这里的官府?”罗有德回头看了看刚刚路过的村镇,好像在寻找什么,最终他指着村镇中间一座最高的房子问。
“官府?那是学校,给孩子们上课的地方。这里没有官府,只有个议事厅,就在码头旁边,和仓库在一起。”洪涛侧头琢磨了琢磨,明白了罗有德的意思。中国从古代开始,官府总是一个村、镇、城市里最高大显眼的建筑,官府代表皇权嘛,高高在上,很正常。可是金河湾里最好的地方是学校,那里的房子不光最高大,做工也最精致,还有一个大操场。平时孩子们可以在上面玩耍,洪涛为此还发明了不少体育器械,比如用鲸须和鲸鱼筋做的羽毛球拍、用鸟羽和软木做的羽毛球、用鲸鱼皮缝制的橄榄球、单双杠、攀登架、秋千之类的。
如果外人进入这里的教室,还会更吃惊。教室里一水儿的红木雕花课桌椅,地上还铺着波斯地毯,金银做的油灯只要上课就会点燃。每个孩子都有精美的衣服、文具和玩具,村子里的人恨不得把学校都镶上宝石才高兴。
为啥会这样呢?因为洪涛推动了一个提案,并获得了董事会的通过,正式成为了金河湾的规矩之一。这条规矩规定了,金河湾里的所有活人和死人,吃穿住行所用的一切东西,都不能超过学校的等级。比如你想建议食堂顿顿吃鲍鱼,好,可以,你先把学校里的伙食弄得比顿顿鲍鱼高级,你就能顿顿吃鲍鱼了。你想把家里的房子盖成两层小楼,没问题,也可以,但你必须先想办法把学校的房子盖成三层才可以。你想穿绫罗绸缎,更没问题了,学校里一百多孩子呢,先让他们一人有两身好衣服了,你才能有一身。
在这个规则管理下,整个金河湾的一千多人只要有想享受的,就必须说服大多数人同意,然后把学校的档次提起来,自己才享受得到。家里有三个孩子算占便宜,家里没孩子活该,谁让你没孩子的!那么多波斯和拜占庭美女你不娶,急死你!
“连奴隶的孩子也能在这里?”罗有德听完文南给他讲解的学校规则,也说不出个好坏来,叫更多孩子读书认字他是赞成的,但是用如此高的规格是否合适,他就没发言权了,这玩意他从来没想过。当他亲眼见到学校里那些孩子肤色、相貌都不太一样之后,立刻明白这些孩子是从哪儿来的了,然后也和当初泊福老人一样,嘬起了牙花子,这得花多少钱啊!
“十五岁以下必须进学校学习,奴隶只是暂时弥补人口不足的权宜之计,不可能长久维持下去,早晚他们也会成为这里的一部分,让他们的孩子接受教育,也算是我对他们的补偿吧。我还想在广州建立一座航海学校,专门教授世界地理、算术和番国语言。他们长大之后也识文断字,但却不用去考取功名,可以去当通译、去当账房、去当船上的高级水手。别的不敢说,小弟我的珠算本领在大宋朝应该算一绝了吧?”洪涛这次比较谦虚,只自夸了一下他的珠算本事,因为只有这个本事还能让宋人视为正途,其它的知识并不受这个时代的重视,自夸半天也没人买账。
“洪先生过谦了,您在术数上的造诣文某自觉不及,我朝术数大家来了,恐怕也很难胜过先生。如果先生愿意把这个本事拿出来收徒流传下去,必能惠及后人。”今天是文南态度最恭敬的一天,洪涛的形象在他眼里突然高大了起来,那个残暴、嗜杀的海盗头子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为国分忧、热心教育的大善人。虽然他还是不太相信洪涛,但这些事情都在眼前摆着,总不能熟视无睹吧。文南在这方面还是比较公正的,他对事不对人,只要有道理,哪怕是从洪涛这个绑架犯嘴里说出来的话,他也愿意点头同意,应该说是个实事求是的人。
“嘿嘿嘿……你们说这个学校就用我的名字命名成不?后人会不会把我也写进史书里去呢?”可惜啊,洪涛太懒了,连装样子的精力都不想费,一秒钟之前还慷慨陈词呢,一秒钟之后又坏笑着开始想功名成就的事情了,这个德性让文南和罗有德想夸他两句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河南岸的工业区洪涛并没带罗有德去参观,那里的秘密太多,别说罗有德,就算文南这个在金河湾住了快两年的人也从来没去过那边。从北岸看不到南岸的详情,除了几架大水车在不停的旋转,水车附近有两座锻锤作坊之外,就只有造船厂的一部分露在河边。更多的作坊都隐藏在茂密的原始森林后面,离水边还有半里远。洪涛专门让奴隶在原始森林里砍伐出来几片空地,把那些危险、污染的作坊全单独放置在里面了,这样各个作坊之间有树林挡着,即便是发生了事故,也不容易相互影响。至于说大面积森林火灾嘛,洪涛早想到了,在这一片原始森林南边,还有一条三百多米宽,三公里长的防火带正在不停施工呢,它最终会把这一片隐藏在森林里的工业区和整个原始森林隔离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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