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城中心一家有着超强设计感的欧式餐厅里,温故姿态闲雅地坐在一处靠窗的位置,一边用银匙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一边漫不经心的欣赏着这家餐厅的独特设计,装修奢华复古,色彩明艳浓烈,且有着浓浓的文化底蕴和厚重的历史文艺感,装饰精美的墙壁上,一帧帧画作有条不紊的排列着,大大小小,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温言并不清楚温故为什么要约她,自从五年前母亲离世,她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两个人从此再无交集,也再没有见面。上一回l城电视节见到她,已经是明显的剑拔弩张,两人走到这一步,她真的不知道她跟她还有什么话好说。
“你肯赴我的约,我很高兴。”温故优雅的握着咖啡杯,眼睛里带着隐约的笑,语调是终于舒了一口气的轻松,仿佛生怕温言不能摒弃前嫌,死活不肯见她似的。
这个女人那样优雅美丽,却一言一语都是心机。
温言在温故对面坐下,餐厅的服务生礼貌的前来询问,温言扯动唇角,笑着回拒:“不好意思,我并不会停留太久,所以不用了。”
温故刚刚喝下一口咖啡,正在心里仔细盘算着要说出口的话,听温言这么一说不由得挑起眼角,一副惊讶的样子:“不多坐会儿吗?我可是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
“我没什么话跟你说。”温言不咸不淡的回道。
温故哧的笑了,是那种面对自己所厌恶的事物时一贯鄙夷又嘲讽的笑:“那你为什么要来呢?”
温言放松了身体往椅子上轻轻一靠,似乎有些苦恼:“昨晚沈寂来找我,唠唠叨叨说了不少的话,虽然我累得要死,还是认认真真听完了,所以你看,我这个人真是不懂得拒绝,就算没什么话可说,但非常尊重别人说话的权利,无论这个人是沈寂,还是你温故。”
温故挂在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凝固,她那双清澈黑亮的眸子变得刀子一般剔透凌厉,且带着隐隐的怒气,可她没有发作,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温言半晌,然后凝住的表情蓦地松动,她慢慢的,慢慢的将脸靠近温言,固执的盯住她的眼睛,语气坚定:“沈寂昨晚在我家里,他哪来的功夫跟你唠叨?”
温言薄薄的嘴唇抿出一个微妙的弧度,若无其事的避开温故咄咄逼人的目光,与她拉开些距离,然后微微扬起下巴,眼眸却微垂,那是一个带着点玩味和轻蔑的表情,然后她用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温故透着薄怒的脸,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玩笑而已,你何必认真?”
温故与她对视良久,然后她的眼睛微微弯起,跟着笑了:“真有意思,我也在开玩笑,你看,我们姐妹真是心有灵犀,你说是不是,姐?!”
温故的这一声姐,拖着长长的尾音,听不出是问句还是叹句,只是当她那么若无其事叫出来的时候,温言一直在心底某处紧紧绷着的一根弦,还是不可抑制的悄然松动。
“敢问温小姐你在叫谁?”温言努力压抑住内心的翻涌,盯着温故的眼睛,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你不能因为你我都姓温,就称呼我姐,温小姐知道,这听起来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会连累我承担多少原本不该承担的责任吗?现在的我,不过是一个刚刚入行的新人,路这样难走,尚且无法对自己负责,又如何对你呢?”
温故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却突然转变话题:“出来走一会,还真有点累了,哦对了,你知道吗?我有孩子了。”她美丽的眼睛弯起来,带着满足而甜蜜的笑容说,“是沈寂的。”
空气中涌动着诡异的沉默,温言怅然地闭上了眼,压抑住从心底慢慢涌上来的一丝隐约的失望,这并不因为沈寂跟温故有了孩子,只是他既然能跟温故有孩子,为什么还可以理直气壮的说爱她,说无论怎样都不能再放她离开?男人的承诺啊,有时候真是虚伪渺小如草芥,就连路边的乞丐伸出双手讨钱时的真诚都不如。
慢慢的,她张开双眼,语气中透着决绝的清冷:“如果是那样,恭喜你,如愿以偿!”
温故似乎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她默然半晌,继而摇头冷笑:“沈寂说的对,你真是个狠心的人,我一直试着想要成为你那样的人,可惜失败了。”
“温故,这个世界的美妙之处,正在于你不是我;更美妙之处,是你无论如何,也无法成为我。”温言冷淡的面孔挂着好整以暇的笑容,她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说。
这句话未免过于残忍,即使是对温故,她握着咖啡杯的手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原本澄澈含笑的眸子一点点冷了下去,美丽的脸也扭曲起来。
“真遗憾,我原本是想要和好的,你瞧,我都放下姿态了不是吗?可是看起来你并不打算接受我的样子。”良久,她才抬起稍显晦暗的眼眸,冷漠又自嘲地说道。
“我们之间,没有谁对谁错,也就没有谁接不接受谁。温故,我曾经以为此生与你冠以同一姓氏是彼此的命运,现在看来,命运就是要我们从此各不相干。”温言说完站起身来,准备结束这场对话。
温故仍然坐在那里,像是无法平静,她握着咖啡杯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原本拿着银匙的手已经转而覆上了自己小腹,来回轻轻的按着,又觉得好像难以纾解,于是慢慢移到桌角,一点点用力,直到骨节都发白,力气大得像是要把那块木质桌角整个捏碎。
温言微微皱眉,像是察觉到什么,试探着叫她的名字:“温故?”
她没有回应,只是将脸深深的埋下去,似乎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过于苍白的脸色和无法抑制的颤抖,然后无情的嘲笑。
“温故。”温言又叫了她一声,然后快步走到她身边去。
温故的表现这样失常,已经容不得她多想,伸手抬起温故的脸,终于看清她因为疼痛而扭曲着的痛苦表情,以及从她雪白的双腿间汩汩流下鲜红的血,正慢慢滑过她的大腿内侧和小腿,就要染红餐厅擦得透亮的大理石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