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枯瘦的手探上她的手腕,旋即那人长长舒了口气,道:“好、好,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师父。”躺在石床上的女子喃喃,“我好像又听到他的声音了。”
须发尽白的老者叹了口气,起身点亮山洞中的烛灯,宽慰道:“傻丫头,莫要多想,这种毒很容易让人产生幻觉,切不可乱了心智。”
烛火照亮山洞,照亮了石床上女子惨白的容颜和已经开始发灰的头发。她的双眼再也无法被亮光影响,只是这样茫然地睁着,似乎在注视着虚空中某一处地方。
缥缈山人端来一杯水,小心地扶着江笼花坐起,将杯子喂到她唇边,“先喝口水,这关熬过来,这一年就没事了。”
“师父。”江笼花抿了口水,喃喃道:“我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他的声音了。”
缥缈山人沉默不言,许久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道:“都过去了。”
江笼花长睫一颤,低声道:“是啊,都过去了。”
“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等伤好了,我们就回无色峰。”缥缈山人粗略收了收桌上的瓶瓶罐罐,抚了抚衣襟上的褶皱,脸上浮起一丝轻快的神色,“这些年在断魂谷养得还算不错,毒发也没有那么频繁了,再过半年断一次药,若不再复发,就不用叨唠鬼婆婆了。”
江笼花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这么多年,师父费心了。”
“这是什么话!当年为师既然把你从落雪岭带回来,怎会半途弃你于不顾。”缥缈山人走上前扶起江笼花,道:“躺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吧,我们去找沈姑娘给你做点吃的。你刚拔完毒,吃些软和的东西比较好。”
“师父你又唠叨了。”
“为师这是为你好!别人我还不稀得唠叨呢!”
“是,徒儿受教了。”
师徒二人相互搀扶着朝石洞外走去,阳光从洞口倾泻而入,明晃晃的有些扎眼。缥缈山人微微虚起眼,提醒江笼花小心脚下,江笼花微笑着应声,对着那灼眼的阳光走去,除了那渐次而来的热意,眼前仍旧同山洞中一般,唯有黑暗。
此时,地面蓦然颤动。江笼花下意识地握紧缥缈山人的手腕,神色慌张地问道:“师父?”
远处的树林有鸟雀惊飞,缥缈山人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没事,鬼门关易进难出,大约又有什么不长眼的人闯谷来了。”
江笼花这才放松下来,低声道:“那就好……”
缥缈山人看向鬼门关的方向,将后半句话压回心底:怎么偏偏这个时候?
心头隐隐有些不安,思虑再三,缥缈山人还是决定前去探一探为好。他将手杖放到江笼花手中,温声道:“回屋的路还记得吧?”
江笼花点头。
“为师去前头看看,你先回去,我很快回来。”缥缈山人有些不放心,又嘱咐道:“乖乖回去,千万不要乱跑。”
江笼花握紧手杖,应了声好。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耳畔,江笼花才迈开步子,缓缓朝住处走去。
在谷内生活了近三年,从最初的无法适应,到如今熟悉谷内的每一条道路。江笼花无声吐了口气,心底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积年累月的黑暗与平静逐渐覆盖住当年惨烈的过往与强烈的爱憎,却又滋生出另一种情感——恐惧。
每每午夜梦回,她回想起的只有那暗无天日的地牢、无休止的折磨和逼问,那些切肤蚀心的痛楚仿佛已经牢牢刻入骨髓,纵使身体的伤口愈合,却依旧能疼得她牙关颤动。
断魂谷的草药能愈合身体的创伤,却难治心伤。
江笼花握住木杖的手突然颤抖。